第14章 采购食材

　　五天已往，郢都又下起大雪了。

　　这一次比上一次下得更大，不到一个时辰，地上就积起了厚厚的雪。

　　下了一天，雪的厚度已经几可没膝；家家的屋檐都凝结了冰凌；随处可见的巨细湖泊，也都冻了厚厚一层冰层，在上面嬉戏完全没问题。

　　这天寅时末，梨花巷一座宅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闪出门外，顶着大雪，徒手将自家屋檐下的冰凌掰断，装到自己带出来的木桶里，运到自己屋中。

　　她在单薄的衣衫外裹着做工粗拙的鹿皮裙、狐皮袄，头戴一顶针脚稀疏的狐皮帽，双手也用狐皮做成的圆筒状物件裹着，脚上是一张鹿皮靴。

　　和身上其他皮毛做成的御寒物差异，其他都是自己简朴缝制的，所以针脚粗疏。

　　而脚上的靴子，则是自己提前预见到了风雪的到来，拿着自己已有的皮子，提前去鞋匠铺给自己和五谷各自定制了一双鹿皮靴。

　　还好木匠坊的竹师傅提早做好案几蒲团，成衣店的郑掌柜也早做好了自己所需的门帘和布墩，赶在风雪前送了过来。否则自己的食肆开业又得推迟一阵。

　　她一边清理一边暗自想着这些事情，好不庆幸。

　　等到自家屋檐乃至屋顶的冰凌都被她清理完了，她甚至开始掰别人屋檐下长长的冰凌。

　　虽然，别人家屋顶是轻易不能上的。所以她又朝更偏僻的远处走去，将沿途路上水坑或水池里的冰都一一敲碎，蚂蚁搬迁似地，运到自家宅院里。

　　如果有人从旁边经过，定然会感伤这个女子真是不怕死，这么冷的天，竟然敢在这么一大早，独自一人在外面溜达。

　　不说伏莽歹人，就是这漫天的大雪，和各处的冰碴子，都能轻易要掉人半条命。

　　这个女子不仅去僻静无人居住处，还专门敲冰凌、运冰凌，简直就是疯了。

　　可是忙碌的少女却一点没有这方面的自觉。

　　手虽然冻得通红，险些没有知觉，可因为不停走动，身上竟然逐渐蒸腾起热汽。

　　而她眸子里，更是闪着不灭的火。

　　那火，是她对未来的希望之火，也是对在这个朴素世界里立身存世的美好希冀。

　　这名女子，就是楚云梦无疑了。

　　等到冰的数量差不多了，楚云梦又蚂蚁搬迁似地，将冰凌运到早就挖好的地窖中。

　　经过连续几天的搬运，占整座宅院近三分之一面积的地窖里，已经存满了冰。

　　“嗯，这些冰生存恰当的话，应该够用半年以上了。”

　　望着一地窖的冰，楚云梦满意所在颔首。脑海中已经开始在畅想半年后自己名扬郢都的情形。

　　这处地窖远离地面，也无任何光照、活物，只有前几天存进来的野猪肉和鹿肉，因而冷气森森的，有点血腥气，甚至比冰天雪地、寒风咆哮的外面还冷。

　　也许是鹿皮裙、狐皮袄足够保暖，也许是对未来的希望之火熊熊燃烧着，楚云梦一点也不觉得冷。

　　相反，她觉得满身精力充沛，如火似骄阳。

　　于是，在处置惩罚完冰凌后，她又迎着风雪，趁着天光未亮，又裹上一条狐皮围脖，将头整个缩在里面，推着一架小推车，朝南市晃悠悠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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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郢都南市，是整个郢都最大的食材市集。

　　这里险些搜集了整个郢都能找到的食材，也是食材大宗采购的中转地。

　　可后者跟楚云梦并没有什么相关。

　　她这次来南市，只不外是想再次考察一下这个时代的饮食文化，了解了解食材情况。究竟，虽然听丛婶说了几天，但究竟眼见为实嘛。

　　过完眼瘾之后，再顺便顺便力所能及地买一点食材回去，慢慢为自己的酒楼大业绸缪。

　　唉，谁让公输尧那么抠搜，只借给了自己宅院，没借自己钱帛傍身呢。现在是空有一个大的创业园地，创业启动资金却紧巴巴的。

　　在置办妥云梦居大堂里的座椅和门帘后，她身上满打满算，也只剩斡旋了泰半天，接纳一张好狐皮换来的五百钱，以及大雪当天卖出两只野猪、六只野兔、六只野雉所得的两千五百九十六钱——因为大雪封山，野猪已经从五百钱涨到八百钱一头，野兔、野雉也从五十钱涨到八十钱。

　　虽说一下就获得三千多钱，也就三个金饼，但这钱听起来许多，实际却很不经花。

　　就像盐巴撒在热水里，很快就不见了。

　　卖过一次鹿肉、两次兔肉、一次雉肉和一次狐皮后，楚云梦不敢再在一两个月内轻易脱手这些工具了。她怕引起别人怀疑。

　　自己自己就来历成谜，看起来又不像武功高强的妙手，也不像猎杀妙手，脱手野味和皮子太过频繁，究竟容易引起怀疑。

　　她倒不是担忧什么动物掩护组织，这时代也没这工具。而是担忧自己能跟野兽相同的消息传出去，自己怕就要被以妖物的罪名正法。

　　这些天，搬运完冰凌后，楚云梦都市趁着人少来南市走走。

　　一是图清净；二是不想过多袒露在人前。

　　郢都的饮食习惯、食材等种种情况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就差去其他酒楼、食肆做实地考察，做竞争对手视察了。

　　可是她的荷包不允许，所以只能跳过这一步，直接下一步。

　　楚云梦脑中已经有一个创业计划书的雏形，这个季节能做什么菜，先推什么，再推什么，她也考虑得差不多了。

　　她的誓闪过两天就会开业，今天就是充实利用她手头仅有的钱，将自己所需的食材足量购回。

　　油脂对做菜的重要性，相信在这个时代，应该没有人会比楚云梦更清楚。所以此次，这是她采购的重点。

　　她的野猪肉和鹿肉中虽也有些油脂，但量实在太少了，不比家养的。

　　幸亏这个时代，普通老黎民虽然吃肉少，但家养畜禽照旧足够多的——就是价钱贵，只有高门才吃得起。

　　而士医生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对瘦肉的偏好自然是远大于肥肉的，所以肥肉处境一直十分尴尬，都是作为瘦肉的搭头送出去。

　　楚云梦只买肥肉不买瘦肉，那些精明的屠夫自然知道，这比将肥肉作为搭头送出去划算，一定会大开方便之门，价钱自然贵不到哪里去。

　　于是，她晃悠悠推着小推车，来到一个屠户的摊前。

　　屠户姓胡，经过她考察，是个脑子灵活不迂腐，且为人正派的人。

　　“胡叔，我想只买肥肉，不买瘦肉。您这里能拆开卖吗？”楚云梦单刀直入。

　　胡屠户看着眼前年纪小小的少女，愣了一回神，一时没反映过来。

　　他一时搞不清眼前女孩的身份，因为她身上有太多矛盾之处。

　　看那一身昂贵的皮子，说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或者公卿之家的管事，有点像；可那粗陋的针脚又太不像了。

　　而且，大户人家买肥肉做什么？瘦肉它不香吗？

　　可如果是贫苦人家或普通人家的人，那一身的皮子怎么解释？

　　心中腹诽，但很快就清醒过来，连忙搭腔：“可以，你要几多？”

　　“五十斤有吗？”楚云梦也省得来回试探，直接报了一个要的数字。

　　五十斤肥肉熬出来的油脂，加上野猪肉和鹿肉熬出的一点油脂，支撑一家生意还不错的小食肆十来天不成问题。

　　更况且，以目前季节有限的食材看，油脂的需求也许并没有那么大。

　　胡屠户一听这么大个数字，马上傻了眼：“女人，你要这么多肥肉做什么？”

　　楚云梦自然不想把用油脂炒菜这么大个秘密告诉别人，只好编个理由：

　　“哦，家中要敬神，需要准备大量长明灯。”

　　说完，楚云梦心里哼哼。原来还想给自己的食肆拉个食客，可谁让胡屠户好奇心太强了呢。

　　两人最终价钱讲定，五十斤肥肉，两百个鬼脸钱。

　　银货两讫后，楚云梦推着极重的推车，颤颤巍巍往前推去。

　　走了没两步，照旧忍不住转过身来，对胡屠户道：“胡叔，两日后城东梨花巷，我家食肆云梦居开张，有空来尝尝啊！”

　　管它呢，楚云梦赌胡屠户在饮食上没那么敏感的嗅觉，就算真有，他也志不在此。

　　[1]银布币与铜布币为楚国部门地域受中原文化影响发生的钱币。因战国中后期钱币形制及换算庞大，文中楚国钱币统一使用铜布币、银布币、金饼、鬼脸钱几种形制，并按以下规则换算：一金饼或金版即是一千个蚁鼻钱或鬼脸钱，一银布币即是一百个蚁鼻钱或鬼脸钱，一铜布币相当于十个蚁鼻钱或鬼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