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该站在谁那边？
得心院里宋君君与洛生聊过，才知为何之前梁君复会对嵘王妃态度欠好。
从前宋君君就感受太子瞧不上嵘王妃，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现在两厢一对照，才惊觉自己的直觉之准，简直臻入化境。
洛生只当宋君君也是至纯至性的人，索性也将自己与嵘王的关系向她尽情宣露。
“子襄，他不是我的恩客。我们是以棋结友的……”
那一年，洛生第一次在鸳鸯堂挂牌，能解得棋局者，便可与他相会。
鸳鸯堂把噱头做得极足，就连普通的客栈茶室，都分配了棋局图。
嵘王在茶室饮茶，偶然间见得张贴的棋局，一时兴起，便画纸为棋盘，于纸上对弈。
厥后，二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虽身份悬殊，但二人心意相通，极为投缘。
“……我与他，都是这凡尘俗世的漂泊客，哪怕肉身困于混沌，我们的灵魂却是自由无拘的。世人肮脏，眼里只有污浊。他们哪明白什么以心相交？不外都是为了名利而追逐而已！”
让洛生如此忿忿的“脏脏世人”，恐怕就是嵘王妃这样的人吧？
宋君君也大有触动，不禁道：
“正因世人大多数都是俗的，所以通透超脱才稀有，人们总是想法肮脏，所以赤子之心才稀有。行了，我明白了！”
宋君君站起身，准备告辞。
“一切都是偏见与误会。嵘王妃身份尊贵，她带着偏见看你，又误会了你与嵘王的关系。”说着，宋君君瞟了一眼桌上的银票，又道：“你哪里还需要别人为你赎身呢？想必你自己，也可以为自己赎身了吧？洛令郎，你不必忧心，我会为你去向嵘王妃解释的。”
“君君信我？”洛生眼中似有意外。
“如何不信？难不成，你刚刚说的，都是诓我的？”宋君君故意皱眉，道。
洛生慌忙起身，连连道着“绝无此事”。
“洛生哪里敢诓君君呢？刚刚君君说赤子之心少有，我看君君便有一颗！”
宋君君照旧头一次听人这么夸她，笑得格外开心。
“我哪里是什么赤子之心？我不外爱管闲事，又懒得盘算而已！”
“君君，我……”洛生笑了笑，似乎有话要说，却在嘴边彷徨不愿讲。
“我是个急性子，你有话，直说即是，无须拘泥于繁文缛节！也别想着会不会冒犯。洛生令郎和善，又怎么会说冒监犯的话呢？”
宋君君的话给了洛生勇气，他这才把自己的话问出口：
“君君说我可以为自己赎身，那你怎么不问一问我，为何还要待在这得心院呢？”
这个问题，宋君君压根儿就没想过。她惠顾着震惊洛生有钱去了。
“嗯……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你自然有你的缘由吧？我又何须要问呢？每小我私家都有自己的一些秘密。再说了，你愿意待在哪儿，那不是由你自己定的吗？又不犯罪，也没害人，那待在此处又怎么样呢？”宋君君答道。
大齐并不是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品级贵贱在这里是客观存在的。这样的事，宋君君想管，也没有执法依据啊。那便凭据大齐的习惯来，才不容易出差错。她另有任务要完成，哪里有功夫管这样的事呢？只能是像救牡丹一般，遇上了，力所能及，便尽力救一救。再多，她也两全乏术。
洛生的眼中闪烁着光线，他从宋君君的话里，听出了某种他难以形容的工具。
天色渐晚，宋君君急着要走，也没去管她这无意中的尊重，会带给这生于泥泞受尽轻视的洛生怎样的宽慰。
洛生也没拦着宋君君，只是在她临行时，强行把银票塞到了她的手中。
他打着“朋友”的说辞，宋君君也实在拒绝不了，频频推脱，厥后只能收下，想着来日里再赔偿他。
从得心院出来后，宋君君一小我私家走在街巷中，心间酸涩胀痛，不是担忧任务完不成，究竟，如今嵘王匹俦的情况，连互不干预干与都做不到，又谈何情爱如初呢？只怕是都不需要她去做什么，二人早晚也是要合离的。
她惆怅，是为着梁君复、为着洛生、为着嵘王，也为着嵘王妃。
梁君复蒙受了太多，外貌上的游刃有余，背地里不知有几多的如履薄冰。即便完美的成为了臣民夸赞、陛下满意的储君，他也没有看上去那般快乐，至少，某些时刻，他的心，一定是凉的。
而洛生，更惨了。如果说梁君复的心偶有凉的时候，那么洛生，只怕是今生唯一能感受到温暖的，是与嵘王结交。
嵘王也是个可怜人。虽有九五之尊做父亲，可是活得像个孤儿。娶了自己不喜欢的人，还要为了孩子千般求全，被逼着与朋友断交、被逼着去做他基础不想做的官，问题是，照目前的形势，他还做不上官。一天做不上，就要多受府中妻子一天的磋磨。
可嵘王妃就不行怜吗？她也可怜。想要的都得不到，以为千般谋划能让叶家蒸蒸日上，结果却是这般境遇。
宋君君一路想着，心酸了一路。摆在她眼前的，另有个更难的问题：
她该站在谁那一边？嵘王？照旧嵘王妃？
站在嵘王妃那边，她就要去云来客栈了，这是洛生和她说的嵘王避居的地方。她找到嵘王之后，就得劝嵘王回王府住着，不要再离家了。
这事儿，她做不来。嵘王太可怜了，她怕揪了嵘王回去，他会在王府窒息而死。
那站在嵘王这一边呢？嵘王妃实在是太能哭了，回回拉着宋君君，眼泪就掉个没完。宋君君又实在见不得人哭成这样。
“唉！要完成任务的我，不也是个可怜人吗？！”宋君君纠结万分，将脚下的石子一脚踢出去好远，滚到了正朝她跑来的文鑫的脚下，被文鑫一踹，石子又滚回了她的脚边。
“文鑫？”宋君君迎了上去，正要开口问文鑫怎么会来找她呢，那文鑫便顾不得把气喘匀，着急地说道：
“小姐，你快回府吧！太子殿下在府里，等你等得……脸都比这天还黑了！”
宋君君顺着文鑫指着的偏向，抬头看了眼玄色的夜空，微微颔首，不慌不忙道：
“确实，确实。很晚了，我也该回家吃晚饭了。欸，你去嵘王府说一声，就和嵘王妃说……我今日没来得及去寻洛生，太子又找我有事，明日、明日我一定帮她把事办成！”
能拖一天是一天，宋君君决定在明天晚上之前，想出套好的说辞，好说服嵘王匹俦二人，“宁静离婚”。至少，不要闹得太难看，双方都放下。放过相互，放过自己。
与文鑫离开后，宋君君加速了法式赶回家，本想直接推门进去厅堂的，可是一路走进去，宋府活脱脱一个小型的东宫，护卫们都冷静一张脸。
尤其是守在厅堂外面的慎孤慎独，见了宋君君，那心情、那眼神，越看越像是提前为她默哀。
莫不是今天太子心情极端欠好？那找她能有什么事情呢？她最近似乎……也没犯什么错吧？没有打架，也没有骂人，更没有去赌场。刚刚去得心院，除了洛生，她也没透露自己的身份呢。洛生又不会随意把她的身份泄露出去，更况且，就算是洛生泄露，也不会这么快就让太子知道了吧？
知道了又怎么样？她清清白白、正正直直！
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临推门，宋君君照旧缩回来手，扭头低声问一边的慎孤：
“太子找我什么事儿啊？”
“太子妃您进去了便知。”
慎孤的答话，照旧一如既往的点水不漏。似乎答了，又似乎没答。
“那……你们太子吃晚饭了吗？没有的话，你们就带他回东宫吃完再来找我怎么样？”宋君君又看向另一边的慎独，嘿嘿一笑。
笑完她就计划转身蹿到自己家的厨房去找吃的，没成想，还没起跳，就被慎独伸出的手拦下来了。
“太子妃，太子殿下是想同您一起用膳的。您要否则先进去？宋家难道还不计划准备晚膳吗？”
“慎独，不得对太子妃无礼！”慎孤低声喝道。
“呵呵……还没结婚呢，你们怎么都叫我太子妃啊……”宋君君开始心里发毛，悻悻说着，慢悠悠地推开门。
一只脚刚踏进门槛呢，就听见太子悠悠道：
“你还知道回来？”
这声音似乎充满了怨念，又像是隐藏着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