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祸降临

　　入夜，邱府，邱茉内室。

　　邱茉梳洗好后，头发绞个半干便坐到了房内的胡床上。双菡帮她把披散下来那长长的发丝搭在胡床的靠背上，长发顺滑如缎，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飘扬。

　　今天回抵家后，邱茉例行要去回禀阿耶，便乘隙向阿耶无意间试探出了有关于温卫行的情况。

　　原来他是当朝中书侍郎温彦博之子，于家中排行老三。

　　温卫行这人与他的阿耶和两位兄长差异，从武不从文，年纪轻轻便随着阿耶上战场讨伐突厥，是打过仗见过血的男人。目前随着李世勣将军学习兵法，是大唐重点培养的将帅之才。

　　邱茉左手拿着那个温卫行给她的承露囊，右手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上面的纹饰，不禁又入迷了起来。

　　双菡在邱茉身旁用熏笼为她熏着明日要穿的衣裳。她瞟见邱茉这幅魂游天外的模样，忍不住凑上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三娘子，您今晚是怎么了？那件您穿回来的披风，另有这香囊，婢子怎么觉得那么眼熟”

　　邱茉闻言，猛然清醒过来。她收敛思绪，抬起头来看向双菡，摇了摇头，轻声说：“没什么。披风是借的，浆洗洁净了照旧要寻时机还回去的。”

　　双菡见邱茉又恢复了平日时的精神，便又缩回去继续熏她的衣裳，边熏边说：“那这个香囊呢？要一并还回去吗？

　　这个承露囊要还回去吗？邱茉左手一下子握紧，将它贴近到心口的位置。

　　这种莫名的宁静感，邱茉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体会过了，似乎无论有多灾的事，她都有底气去面对了。因着这香囊，邱茉对未来即将到来的那场灾难的担忧和恐惧，也变得平复了许多。她不想还回去，起码现在不想。

　　明明不外是萍水相逢不是么？但胸口剧烈跳动着的心跳声，像是在向她昭告着什么。

　　时光流逝，岁月如梭。贞观元年的深秋，那场被记入史册的霜灾，照旧如期到来了。

　　大唐好几个粮食主产区都泛起了粮食被冻死，供粮不足的情况。长安的粮价已经较之前翻了三四倍了，即便如此，市场上依然是一黍难求的局面。

　　“圣上已经为今年过冬的存粮问题焦头烂额了。”温彦博下朝后，回抵家中对三个儿子说到。

　　“再这样下去，恐怕连长安都要泛起饿死人的情况。接下来的防瘟防疫之事，还需和太医署商榷。”温父对三个儿子说道。

　　温卫行跪坐在阿耶与两位兄长的旁侧，平静地听着他们讨论当下的时局。

　　这场霜灾已经殃及了大唐和突厥宽大的地域，因大唐建朝以来推行的向西面区域锁国的政策，大量无法填饱肚子的灾民在缓慢地往仍存有存粮的大中型都市聚集。

　　目前长安城外的大片区域，已经开始见到饿殍和灾民自己搭建的屋棚聚集地。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对长安城内的治安和医疗卫生都市带来不小的压力。

　　温卫行的大兄温振愤愤说道：“说到这个我就上火，那个长安善春堂邱家，我原以为是悬壶济世的医家。他们的新香方辟邪避瘟香，整好适适用于防瘟防疫，没想到他们竟限量供应，原本只要10文一丸的香丸，现在被硬生生炒到了200文。”

　　温卫行听到年老这样说，心里很是惊奇，善春堂的香药，不都是邱三娘所制的吗？她怎么会这样做？

　　“三郎，府外有个小仆，拿了这个物事来，说是要转交给你。”温府的管家温阿翁进来禀告道。

　　温阿翁将一个小纸包呈送给温卫行。

　　温卫行打开纸包一看，正是他之前转交给邱茉的那一枚承露囊。

　　他一惊，忙问管家：“那小仆可还在？”

　　“那小仆只留下了工具便走了，临走时说，若郎君此时有空，西市张氏酒楼恭候台端。”

　　温卫行闻言皱眉沉吟片刻，巧了，他正好要寻她问个究竟。他站起身，对小仆常闰说到：“替我易服。”

　　温卫行换好衣服出了门，骑马疾驰。不外两刻钟，他便来到了张氏酒楼。

　　邱茉穿着小仆的衣衫，正站在酒楼二层的一处窗边，似乎是特意在期待着他的到来。

　　温卫行勒停骏马，走上楼梯，对着邱茉拱手行礼：“邱三娘子。”

　　邱茉回了他一礼：“温三郎，这边请。”

　　两人一同落座，邱茉便让伙计退下了。

　　“邱三娘子相约于我，所谓何事呢？”

　　邱茉微微抿唇，秀眉轻拧：“温三郎，我有一件事，想恳求你。”

　　温卫行一愣：“哦？”

　　“我想托付温三郎，能否想想措施，逼一逼我那三叔，将我制成的辟邪避瘟香的香药配方公诸于众！”

　　邱乾深最近的心情，用后世那首“东风自得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名句来形容是最恰当不外的了。当初令他思之便犯愁的辟邪避瘟香，如今竟成了全城都要疯抢的香馍馍。

　　“良人，你听说了吗？说是昌明、归义另有通善三个坊，都泛起了饿死人后的疫病蔓延。”田娘子情绪激动地拉着邱乾深的衣袖说道。

　　当初因为揭露了三娘子私下做了那个辟邪避瘟香，害她是不仅在仆婢面前丢了面子，还在夫婿面前丢了里子。没想到现在时局一变，一场天降霜灾，使得其时她的这个揭发变得英明无比，简直是天助她一臂之力。

　　“要不是我的好娘子，我们现在还不能快人一步，抢占了这个大好的发达时机呢！哈哈哈，娘子果真是我的福星！”邱乾深搂着妻子的肩膀，兴奋地夸赞起她来。

　　田娘子脸色微红地低垂着眼眸，却掩饰不住嘴角的自得，她娇嗔地瞪了邱乾深一眼：“哪里是我的劳绩，明白是郎君自己聪慧才智过人。这一次若不是郎君急智，借口事态紧急，质料不足，限量供应。这香也炒不到200文一丸的天价了！”

　　田娘子的这番话，倒不完全是在拍邱乾深的马屁，实在是她真心佩服邱乾深的谋略。

　　邱乾深满意极了，伸手捏捏妻子的鼻尖：“这话在外可不能说了。”

　　随后他装模作样地说道：“这避瘟香丸，我们善春堂可从来是卖10文一丸的，市有市价，行有行规。善春堂可是严格依照西市署令的“三贾均市”制度定的价，当初给我们定的就是这10文一丸，我们医馆可是一个子都没多收。”

　　“那是自然……”田娘子笑盈盈地依偎在夫婿身上。这店里卖的不正是10文钱一丸么。不外这每日限售50丸，泰半照旧被自己部署的托手买了去，转手在店外卖到了二三百的价钱，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正当邱家三房伉俪俩还在自得洋洋的时候，一些他们所不知道的变化，正在他们背后悄悄地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