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只配吸血
“当……”
“一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牛角巷更声响起时,李宅的喜宴已酒过三巡。
几十桌的筵席,一直从李家前厅摆到院子中间。
席间坐着不少京城颇有脸面的权贵官绅。
多数是冲着宣平侯来的,可见李家借此姻亲受到的抬举。
虽然,其中也不乏李安临高中探花,圣眷正隆的缘故。
一桌桌酒席,用雕花屏风离隔,男宾和女眷分座两侧。
男宾这边,不少人围着李安临敬酒,言语中极尽谄媚之词。
“子成兄,好福气啊,能娶到宣平侯府的嫡女为妻,今后必将平步青云,前程万里也。”
“是啊是啊,都说宣平侯最疼爱这个幺女,以后子成兄就是侯爷的乘龙快婿,有侯爷为你撑腰,只怕不日便能高升。”
“过奖,过奖……”李安临连声谦让,嘴角的笑容难掩得色,显然十分受用,“李某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女眷这桌,李母听见隔邻的话,脸上很是不悦,“砰”的一声,将手里的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
也不知是有心照旧无意,恰似是在回应屏风那侧男宾的话:
“我们家子成自幼聪慧过人,连赵太傅都赞美他是百年一见的才子。子成那可是皇上御笔钦点的探花郎,以他的学识品貌,即是尚个公主、郡主都绰绰有余,有福气的该是宣平侯才对。
李母说完,还颇为不平的问起桌上其他女眷,“众位夫人太太,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桌坐着义阳侯和东昌伯家的夫人,另有良人在国子监、翰林院、礼部和户部当值的太太们,皆是李家现下能请到的,身份最尊贵的女眷。
险些无一例外,都是冲着宣平侯府面子来的。
现在听见李母这番言论,个个惊得瞪大了眼珠子,瞧着她的目光就恰似在看一只哗众取宠的猴。
众位究竟都是人精,很快就将那点子惊诧掩下去,也不应声,纷纷掩唇轻笑。
只在心里悄悄鄙夷这对李家母子的做派。
尤其是这李母,一看就是个眼皮子浅的蠢妇。
宣平侯嫡女那样的身份,嫁到这种人家,只怕是猪油蒙了心。
今后的日子,恐是要欠好过了。
李母偏看不懂众人眼中的鄙夷,还想乘隙再吹嘘吹嘘自己的儿子。
正在此时,墙外突然响起一段极悲悼凄厉的唢呐声。
“哎呀,这、这不是‘哭五更’嘛?”
“是哭丧时才吹的曲子……”
李母震怒,拍桌而起,“是谁这么缺德,在我儿大婚之日吹这种晦气的曲子!”
就连隔邻男宾那桌,李安临脸上得体的笑容,也瞬间僵住。
大婚之日,任谁听到这样哭丧的唢呐声,都市觉得晦气至极。
李安临正欲唤人去检察,厅前突然传来一道清灵的女声:
“李探花,新娘子在喜房等的着急,来看你了。”
众人惊奇望去,便见一个粉衣绿裙的丫鬟,低垂着头,搀扶着身穿霞帔、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子,立在门口。
“诶……这新娘子为何出来了?”
“这不合规则吧……大婚之夜新娘子该在洞房里坐帐才是啊,怎跑宴席上来了。”
“嘿,果真只要是高娶低嫁,男方就会矮一截,这侯府千金要来吃席,李探花怕冒犯宣平侯,哪敢拦着。”
听见来宾们的窃窃私语,李安临还算沉得住气,可李母却已经变了脸色。
“沈氏,新娘子须在喜帐里坐福,你私跑到前厅来,成何体统!我们李家信香门第,最重规则,比不得你们宣平侯府武夫做派,还不快回去!”李母厉声呵叱,拿足了婆母架势。
但新娘子和扶着新娘子的丫鬟,却像没听到似的。
置若罔闻越过女眷这边,径直便要绕过屏风往探花郎那桌去。
李母没想到这刚进门的新妇,竟敢当众如此下她这个婆母的面子。
再想到刚刚席面上,众来宾话里话外,都在说她儿子是攀上宣平侯府,才得以平步青云。
李母一张老脸拉下来,也掉臂这是什么场所,立时唤了仆妇来,要将这对主仆拦下,强拉出去。
周围来宾哪见过这种局面,瞬间窃窃私议,指指点点。
李安临见状,赶忙绕过屏风,上前离隔自家亲娘和新妇。
他稍稍侧身,在新娘子大红的盖头旁轻声细语,拿捏的是一派温润气质,“瑶娘,你漂亮些,千万莫与母亲置气。你先回去,稍等片刻,为夫便回房陪你。”
李安临只当沈玉瑶是等得不耐,嫡女千金的脾气上来,才会重新房跑来前厅。
心里还在挖苦,这武将侯门的嫡女,果真犷悍骄纵,比不得先前那个,虽然是小门小户身世,却胜在温婉懂事。
不外再骄纵犷悍又怎样,今日嫁进他李家门,从今往后即是他李安临手里拿捏的棋子。
就像前一个‘瑶娘’,不照旧一样,舍尽五年心血,也只配供他李家吸血。
李安临见新娘子久久不应声,脸色沉了沉,转头看向绿裙丫鬟,敦促道:“还不快送你家娘子回去。”
岂料,绿裙丫鬟连头也不抬,只是低声轻笑,“恐怕不成,我家娘子今日过来,是想吃探花郎的喜酒,酒还未曾吃上,岂能轻易退席?”
说完,也不待李安临反映过来,竟扶着那新娘子,往男宾主桌走去。
李安临哪想到对方竟会“刁蛮任性”至此,脸上难掩尴尬惊奇。
哪有新娘子结婚当日,跑来前厅酒席上吃喜酒的!
李母心头蹭蹭直冒火气。
这宣平侯府的嫡女简直欺人太甚!
就在母子二人震惊恼怒之时,绿裙丫鬟已经扶着新娘子坐上了主桌。
这一桌子坐着的几位,在京城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权贵官绅。
众人纵是见多识广,也从未曾见过盖着大红盖头、身穿嫁衣的新娘子,跟来宾们一同吃酒,还坐在男宾主桌的。
不由得全都面面相觑,怔愣在那里。
李安临再顾不上仪态,直接冲过来,扯住新娘的手,便要将她往外带。
“瑶娘你跟我走。”
然而,在他碰触到新娘手掌的瞬间,一种僵硬酷寒的触感,令李安临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松开。
“你、你、你手怎会如此酷寒……”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又抬头去看新娘子。
在这一番拉扯之下,盖在新娘头上的大红盖头,正好被扯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