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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医生是名医，孤不求自己能活下去，只想要医生能照拂孤一手提拔的一名影卫。只要能让她有个去处，岂论是什么工具，只要医生开口，孤必双手送上……”
“殿下的忧虑，老夫已经清楚了。”苍老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游忱，那老头不出意外地拒绝了他，“但老夫在边塞做医生，既无钱财，也无名利。那里黄沙漫天，兵痞和外敌都是数不胜数的。老夫恐他遇到危险，也怕他挑起事端。要说拒绝的理由，几多老夫都能给。殿下照旧另寻他人吧。”
游忱缄默沉静片刻，再开口已然是轻松的语气：“无碍，是孤强人所难了。既如此，也烦请曹医生替孤守旧此事。今日，便多谢了。”
老头也不多说，悉悉索索地收拾工具。一阵稳健的脚步声徐徐离远，在门口却突然停下。老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真切，差一点，我就错过了。
“老夫家中有一味药材，似乎与殿下的身子颇为相配。虽然无法根除，但辅以其他药物，仔细调配，约莫能有效用。殿下临时等上一段时日，待到药成，老夫自会前来。”
……他说什么？
人说受了太大刺激会变呆，一点也不假。我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天边，屋里似乎传来过一阵杂乱的喧华声，缎青那咋咋呼呼的嗓子似乎叫唤了什么，我却一点反映也没有，完全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午后的太阳晒得我脸疼，我才反映过来自己在这儿枯坐了很久，半站起身，习惯性地往身后的窗户看了一眼，却看见游忱和我一样，呆呆地坐在床上，腰下垫了个做工精细的金丝软枕，穿着那一身雪白的中衣，显得格外清冷。
我看不见他的心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倒不如说……我连发生了什么都有点记不清楚了。迷迷茫茫地离开，没走出多远，肚子就饿了。正要随便找个馆子点碗面，突然想起孟轻寒的事，只好买了几个包子垫垫，本想赶到宁国府看看的，接过热乎乎的包子却又不知怎的，提不起劲，只慢吞吞地散步已往。
等我挪到了地方，发现这会儿他们真是热闹特殊。前堂是一众朝堂重臣举着酒杯嘟嘟囔囔，喝得脸红脖子粗。后院诸位女眷分吃糕点，聊着聊着也喝了几杯，小脸微红。而官家子弟们聚集的偏厅才是玩出花了，几个轻纱半掩的美艳女子被他们围在中间，个个柔若无骨，相互配合着摆出种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姿势，同时还要轻声浅唱，似乎呢喃细语，情人蜜话，极尽撩拨。为首的人正是宁国候的世子陆惊鸢，一身鹅黄色的华贵衣饰，衬得那稚气未脱的可爱脸庞越发幼嫩。他一笑露出两颗雪白的小虎牙，自得地勾着一旁的孟轻寒道：“孟兄觉得如何？这些女子可都是我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个个都是天赋异禀，媚骨天成！这支舞更是只闻云阙上，不在凡间有的，失传了几百年的‘青燕飞断’！”
这舞我认得。
再怎么说游忱也不是瞎子，不会买我那么个瘦得皮包骨头的脏小孩。况且他也不是什么高人，一眼能看出我有慧根，日后必成大器。
他会买我，完全是个天赐的巧合。人伢子拎着我跟个大腹便便的死老头说：“老爷您瞧这小丫头，虽然长得普通了点，但可是实打实的身子软！”
“只是身子软有什么用！半点颜色没有，就算真能练成，难道还能用吗？到时候给那位送上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玩意，你让老子的面子往哪挂！？”
“哎哟，老爷别着急！这丫头虽然上不了台面，但是方便啊！瞧这身子骨……”人伢子说着，攥紧我的手往后一扣，将双臂扭曲成了险些不行能的姿势。见我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他便一脚踢在我的膝窝里，我马上趴在了地上，那人伢子却没放开手，而是腾出一只来掰我的脚，把我跟个包子似的折起来，四肢在我的背厥后了个极限碰面。
随着那死老头一起来的是个死狗腿，贴在老头耳边说：“老爷，这小妮其实也算清秀，况且这身子实在是稀奇！大不了可以拿来玩玩，也不算什么大钱。而且老爷不是要练那‘青燕飞断’么？虽然想要找的是个才色双绝的，但光靠那支舞，也能保老爷获得那位的赏识啊！再不济的买回去做个杂役，说不定比小子还能使唤。看马的老瓜头还说了想要个媳妇，虽说他是个脾气爆的，但养的马可是油光水滑，这小妮给了他，还能让他多给咱卖两年命……”
这叽里咕噜的一番话，也没怎么压着声儿。死老头眼珠一转，拉着个臭脸一合计，和人伢子道：“二十两，贵了爷不要了。”
人伢子和这死老头常有买卖，原来也不指望我卖多好，又讨价还价了两句就要把我卖给他了。我急了，心说这我另有什么生路！便死死扒着一旁的柱子不松手。那人伢子用脚踢，用手掐，我都纹丝不动。他搬起石头要砸，被那死老头拦住，怒道：“砸坏了可得赔钱！”他才把石头放下。
硬的不行，他试图给我讲原理：“随着老爷吃香喝辣，赖在我这儿做什么？”
我啐他一口：“你丧良心吧！没听见那工具说啥呢？真那么好，你咋不去！”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都捧腹大笑，只有三小我私家气得吹胡子瞪眼。这次人伢子搬石头，那老头可没拦了。可我也不傻，石头还没落下我就放开了手，顺势滚到一旁高声喊到：“能不能来个有良心的人买我？我力气大，比男娃好使，还会吹笛子，能给年老大姐们助兴！多加个一文钱就行！给口饭吃，让我好好在世，我就把命卖给你了！”
有几小我私家看起来是心动了，嘴张了张，又被那死老头一瞪眼吓回去了。人伢子逮住我，往我腰窝上狠狠踢了两脚。我嗷的一声哭出来，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他怒骂了什么，我也没听清，只记得眼前一双精致漂亮的玄色长靴镶着鎏金的丝线，奢华又大气。我抖着手，想抓住这双鞋，最后却停住了，因为我怕他嫌我脏，要我赔钱。
见我不动，他可能以为我晕了，竟然主动用鞋尖踢了踢我。我有气无力道：“没死呢……令郎，考虑考虑吧……我是真的身子好……”
“哼……”头顶传来一声轻蔑的哼笑，我又被人伢子拖了回去。他跟那死老头颔首哈腰地赔不是，我则半死不活地倒在一旁，无神的双眼看着周围众人，寻找着逃跑的要领。
但是太饿了，也太痛了，甚至都有点困了……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酝酿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是瞬间，也许过了千年百年。我费尽全身力气从小腹挤出来的话，是混着血沫的一句：“换个好人买我吧！！！”
刚喊完，我就挨了个火辣辣的巴掌。
为表歉意，人伢子给死老头减了五两。签字画押的那会儿，我感受自己真是太倒霉了，怎么就碰上这么个狗工具呢？正躺在地上发着愁呢，又来小我私家烦我，竟然拿脚踢我的头。虽然很轻，虽然我现在是比路上的狗还要卑微的身份，但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欺负的！
这人得寸进尺，竟然把我伸到了我嘴边，想踩上我的脸。说时迟那时快，我一口咬了上去，虽说力气很小，也没咬到肉，但照旧把那人吓了一跳。转眼间，我的脖子上架上了一把利刃，砭骨的寒意惊得我睁开了双眼，抬眸只见个相当贵气英俊的小令郎以扇掩面，半是好奇半是玩味地看着我，看来我刚刚咬的就是他了。他身旁的男子穿着黑衣，一脸甘肃，手中长剑直指我喉间，杀气腾腾，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不外……
我只犹豫了片刻，就下了决心：再求他一次，要是还不行，我就往他脸上吐口水，爽性点死了算了！
“小令郎，买下我吧！我什么都肯做……”
“行啊。”
“……呃？”
那小令郎示意男子收剑，又勾勾手指，身后的小厮就把银子双手送上了。他拿起银子，轻轻一弹，这巴掌大的银子便直直砸到了人伢子腰上，把他疼得差点跪下了。
“足足三十两。”他慢条斯理地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我顾不上疼，连滚带爬地追上去。身后那三个畜牲叫骂了两句就哑火了，肯定是那个凶巴巴的男子干的。我心说这可真是个暴脾气的，可得好好投合讨好，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竟然先和我说了话。
“你叫什么名字？”
“龙胆。”
他一愣，随即便大笑起来，挖苦我道：“办妥了事是龙胆，办错了，可别成了狗胆。”
我：……
这位少爷的玩笑话怎么就这么无聊呢……莫非是我山猪吃不来细糠？
如今想想，还真是段孽缘。这青燕飞断是失传已久的宫廷艳曲，也没什么深刻内涵，就只是极尽诱惑的高难度的舞。要买下这群人，一定要花不少钱，孟轻寒也觉得叹为观止，和我一样很没前程隧道：“陆兄真是大手笔！”
“诶，说到这个我就觉得值！”陆惊鸢大笑起来，“那日我去街上闲逛，就见一群人在街边围成一团。挤进去一看，就是个老头子在指挥她们跳舞。虽然不是这青燕飞断，但是她们身子骨软得能打结，任谁看了都知道是宝物！一曲跳完，那老人便跪在了地上，说什么老伴死了，儿子不愿回家，他只好卖女儿换钱。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们买下了！”
几人一阵赞叹，尤其是周自洁，赞不停口。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热情得有点反常。但他本就是个开朗的性子，我也就不甚在意。陆惊鸢被捧得兴奋，勾勾手指对其中一名女子道：“皎月，过来。”
那女子扭着腰走上去，陆惊鸢抬手就扯掉了她的面纱，露出她绝世的容色来。在场众人无不惊奇，都被美得说不出话来，我也一样，但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因为她长得很是很是眼熟。
这么说也差池，因为她确实是一位故人。
翠翘不知何时，摇身一酿成了宁国侯世子买到的角色舞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