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好时光,稷山老乡来造访;远在他乡遇老乡,却不两眼泪汪汪。)
在富贵的瓷都景德镇上,耿正兄妹三人辛辛苦苦地经营“南北小饭庄”已经快满三年了。
又是一年春又到。美丽的江南大镇风和日丽万物苏醒,天地之间洋溢着一派蓬蓬勃勃的新气象。
“南北小饭庄”的生意一如往常,依然照旧日日主顾盈门,兄妹三人照旧没日没夜地辛苦忙碌着。四个定点儿帮工的邻家女人,也都快快乐乐地每日里按着时辰来到小院儿,在西作坊里尽心尽力地做着有偿的资助。
那一日半上午时分,一个壮壮实实的中年男人赶着一挂骡拉板车,兴致勃勃地从十字大街那边溜达过来。当他从“南北小饭庄”的门前经过时,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招牌,脚下立马就似乎被磁铁吸住了一般,急遽“吁—”一声牵住骡子驻足不前,久久地注视着招牌上的“南北”二字。然后,他又慢慢地移开目光仔细视察一会儿,看到这个小饭庄的门面虽然不算太大,但生意却是红火异常。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帅气男娃儿热情地迎进送出。再仔细寓目推测那些来这里或用饭,或买了饭菜出来的人们,一个个都是兴奋地进去,满意地出来。最后,这人又仔细浏览一遍饭馆门口一侧小黑板上的食谱菜单,一丝不易被觉察到的微笑,马上就欣喜地挂在了他的脸上。只见他麻利地将骡车拴在饭庄旁边的泡桐树上,随便把一个草料袋子往大骡子的脖子上一挂,就迈开大步稳稳当当地走进小饭庄里去了。
耿直见到来了客人赶忙上前迎接,热情地将此人让到柜台一侧的饭桌前,伸出右手礼貌地说:“客官,请您这边坐!”
待这中年男人坐下后,耿直转身捧上一壶热茶放在饭桌上,又轻轻掀开饭桌上已备茶盘的盖布,取出一个洁净漂亮的茶杯放在中年男人面前,行动优雅地端起茶壶倒上多数杯,再伸出右手轻轻说一声:“您请!”
然后,他将茶壶的壶嘴朝外放回到饭桌上,这才轻轻地问:“请问,您是想品尝南方饭菜,照旧北方佳肴?”
“请给我上半斤猪肉韭菜水饺,一盘大杂烩菜!”
“好嘞,请您品茗稍等,这两样北方佳肴很快就好!”
说完,耿直转身去了后面厨房告诉哥哥和姐姐,很快又出来接待络绎不停赶来的其他客人了。坐在柜台一侧饭桌上的中年男人一边品茗,一边视察,脸上现出了满意的微笑。
不用一刻,耿直就用一个大托盘将香喷喷的一盘子猪肉韭菜水饺和一盘子大杂烩菜端上来了,随同上桌的另有半小碗漂着葱花和香油的蘸料、一小碟蒜泥、一个不大不小的空碟子、一双筷子和多数碗饺子汤。
将这些饭菜和食具恰到利益地摆放好后,耿直再次伸右手轻轻说一声:“您请慢用!如果饺子汤不够喝,请说一声,我再给您加!”
中年男人很是满意地说:“好了,你忙此外去吧!”
一会儿,耿直注意到这位客人已经吃完饭了,但却并没有准备结算饭钱的迹象,而是继续宁静地坐在那里,就过来礼貌地问:“请问您还需要点儿什么?”
中年男人说:“原汤化原物,请再给我一碗饺子汤吧!”
耿直允许一声,马上又端来一大碗饺子汤,轻轻地对他说:“汤很热,您请慢喝!”
一大碗饺子汤也慢慢地喝完了,这客人照旧宁静地坐在那里。耿直又给他换了一壶热茶,说:“您不忙,就喝着茶,多歇息一会儿吧!”
然后,耿直迅速转到后边的厨房,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哥哥和姐姐。他俩也感应这事儿实在是有些奇怪呢。
耿英有些不安地说:“莫不是来找麻烦的吧!”
耿正说:“你先别着急,继续做饭炒菜,我去和他攀谈几句,咱们识趣行事也就是了!”
又对弟弟说:“你去招待其他客人,这小我私家交给我吧!”
说着,他放下手里的活计,解了围裙擦把手出来,看到这其中年男人还坐在柜台一侧的饭桌前宁静地品茗呢。不外,看他的面目和心情,却也并不像是一个不良的人。再将店内店外视察一番,发现饭馆门外的泡桐树上拴了一挂骡车。此时已经过午,来用饭的人大多已经吃罢走了,剩下的几个都是本镇上经常来惠顾的老主顾了,并没有一个外地人。因此耿正预计,这挂骡车应该就是此人赶来的了。
想到这里,他大大方方地来到这个饭桌前,对这个男人点颔首,然后也坐了下来,轻轻地问他:“客官尊姓?何方发达?请问门外的那挂骡拉板车是您的吗?”
这其中年男人笑了,说:“看来,您就是这个饭馆的掌柜的了吧?我免尊姓李,名山人,从杭州来。此趟来景德镇,是给东大街上的‘正大百货铺’送丝绸的。今儿个上午刚刚交完货,门外的那挂骡拉板车是我的。说实话,我是奔您饭馆招牌上的‘南北’二字进来的!听您和那位小哥的口音,你们不是当地人,倒很像是我的老乡呢!”
耿正忍不住一阵惊喜,心想,来景德镇已经三年多了,还一直没有遇到一个老乡,听不到乡音,更没有措施给娘稍书信回去。眼前这位面带善容,且真带有一些乡音,也自称老乡的人,莫非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惊喜之余,耿正也笑了,说:“我们这个小饭馆是兄妹三人开的,我们姓耿,我是哥哥。您说得对,我们不是当地人。我听您这口音也挺顺耳的呢!请问您的老家在哪里啊?”
经过攀谈以后得知,这姓李的中年男人的老家在山西稷山,十几岁上随母亲来到杭州,与在那里做小本生意的父亲团聚。父亲所以给他起‘山人’这个名字,就要他记着,自己是山西稷山人氏。当年,父亲在杭州一直都是做一些小本生意维持一家人的生计。但到了他这一辈上,看到做那些个小本生意不光很繁琐,而且也赚不得大钱,就开始改做丝绸远途货运生意了。他之前也经常来景德镇送货的,但每一次都是从镇东的大道进来,送了货之后就原路返回了。今日送完货后看看天色尚早,加上春景明媚气温宜人,感受心情特别好,就想着在这景德镇上随处走走看看,却是惊喜地发现了“南北小饭庄”。也正是这个招牌上的“南北”二字勾起了他无限的思乡之情。
耿正听了很兴奋,起身给这个李老乡再倒上一杯热茶,说:“我们兄妹三个开这个小饭馆快三年了,还从来没有招待过老乡呢!今日能够与您认识,真正荣幸得很啊!”
李老乡也说:“我也很是兴奋啊!不要说在景德镇上了,就是在杭州,我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老乡呢!”
尽管历来就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一人皆认同的说法,但耿正今儿个在自己的“南北小饭庄”里与李老乡的不期相遇,却是另外的一番景象呢!俩人就似乎是他乡遇到了故知一样,很快就无话不谈了!
看到弟弟将最后吃完饭的几位客人送出门外了,耿正向他招招手,说:“小直子,你过来!”
耿直赶忙过来,说:“哥,什么事儿?”
耿正说:“你来认识一下,这位李叔叔是咱们的稷山老乡!”
又指着耿直对稷山李老乡说:“这是我的亲兄弟,他叫耿直;对啦,我叫耿正。”
耿直赶忙恭顺重敬地拱手施礼,说:“李叔叔好!我说呢,您的口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李老乡看看耿直,又看看耿正,说:“一看就是亲兄弟俩,长得真像啊!”
又笑着对耿正说:“你的这个兄弟机敏得很,也很会做生意呢!”
耿正笑一笑,对李老乡说:“我还没有给您介绍我的妹妹呢!”
耿直赶忙说:“我这就去叫姐姐出来!”
预计今日中午已经不再需要做客饭了,耿英正在厨房里将做剩下的食材合并一番,准备兄妹三个自己吃的饭菜呢。有一会儿了不见哥哥和弟弟进来,耿英心里难免有些着急。正在这时,耿直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一听弟弟说那人是稷山老乡,耿英也很兴奋,连围裙也没有解就赶忙出来见过,口称:“李叔叔好!我叫耿英。您能来我们这个小饭馆用饭,我很是兴奋!我们来景德镇几年了,终于遇到了老乡!”
看着眼前这位身材高挑,端庄大方,口齿又很是利落的女人,李老乡不由地竖起大拇指赞美道:“呵,这英丫头不简朴,真正的女中好汉啊!”
耿英欠美意思地笑了,说:“李叔叔您过奖了,什么女中好汉,我就是个做饭的嘛!您和我哥我弟继续聊着,我去再炒两个菜,咱们好好喝一杯!”
李老乡说:“我已经吃过了,只做你们吃的就行了!看我,惠顾了兴奋地说话,你们还没有用饭呢!”
耿直对耿正说:“哥你陪李叔叔说话吧,我去帮姐姐做饭!”
纷歧会儿,耿直开始上饭了。耿正赶忙站起身来招呼弟弟,说:“小直子,摆在正中间的那张桌子上吧!”
当饭菜和餐具都上齐了后,耿英也解去围裙,从酒柜里拿了一小坛白酒和一小坛米酒出来。耿正请李老乡来这张桌子的上位重新落座,说:“虽说是便饭,但您是尊长,理应坐在上位!”
李老乡推辞说:“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快吃吧!”
又说:“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不能走啊!你们快去吃,我就在这里坐着品茗!”
耿正坚持说:“只是喝杯酒,就点儿菜!至于再吃几多饭,您自便不就行了嘛!”
耿英和耿直也都热情地过来请,李老乡就笑着过来在上位上落座了,还兴奋地说“那好,我今儿个就当尊长了!”
兄妹三人都说:“您原来就是尊长嘛!”
然后,耿正和耿直左右相陪,耿英坐在李老乡劈面。耿直把白酒和米酒坛子都打开了,耿正亲自为李老乡满上一杯白酒,也为自己和弟弟各满上一杯;耿直为姐姐满上一杯米酒。耿正举起酒杯,兴奋地说:“天地茫茫,能认识就是缘分,能在异地他乡认识老乡就更是难得了啊!李叔叔,这杯薄酒,我代表弟弟妹妹,为我们的有幸相遇和相识敬您!”
李老乡举起酒杯,激动地眼含热泪,连声说:“我今儿个能转悠到‘南北小饭庄’,能认识你们兄妹仨,是我的幸运,是我的幸运!李叔叔真是太幸运了,太幸运了啊!”
各人兴奋地碰杯,李老乡一饮而进;耿英也将米酒干了,但耿正和耿直没有敢一口喝完,而且一放下酒杯就赶忙各吃一大口菜。
李老乡笑了,说:“你哥儿俩不会喝酒啊!”
耿直嘴快,马上说:“我和哥哥从来不喝白酒的,今儿个可是‘舍命陪君子’了呢!”
耿正欠美意思地笑着说:“这喝不惯还真是不行呢。只喝了半杯,就得赶忙吃一口菜!让李叔叔见笑了!”
李老乡听了哈哈大笑,说:“叔叔兴奋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笑话你们!年轻人不贪杯是好事儿啊!”
耿直赶忙起身再给李老乡满上一杯白酒,说:“李叔叔,您也就着菜,慢慢喝!”
耿英则说:“李叔叔,这里有咱们老家人爱吃的猫耳朵呢,肉浇头,素浇头都有,您再少吃一点儿吧!”
各人欢快奋兴地一边喝酒用饭,一边继续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