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奉旨逼宫

　　是夜，紫宸殿。

　　这里是天子召见朝廷重臣议事的地方。

　　李治端坐在御书房，底下左右两侧坐着三人，划分是越王李贞、曹王李明、左相郝处俊。

　　随着“废后”的声势愈演愈烈，迫使李治不得不做出决断。

　　他一脸的严肃，静静地盯着案上早已草拟好的废后诏书，迟迟没有盖下天子玉玺！

　　见李治犹豫不决，曹王李明捋了捋满脸的络腮胡，起身敦促道：“皇兄，再不决断，恐生有变啊！”

　　“是啊，陛下！”郝处俊赞同道：“有两位王爷坐镇，陛下不用出头，只消老臣与两位王爷进含凉殿宣旨，定能罢黜皇后！”

　　“可现在已是夜晚，何不待明日一早，在朝堂上宣布更好？”李治轻声问道。

　　李治的兄长，越王李贞起身道：“陛下，明日乃公主满月大典，皇后一定出头，到时候再想废后，难免会生事端！请陛下三思！”

　　郝处俊又赞同道：“不错，右相那边一直缄默，臣推测，皇后肯定留有杀招，今夜若不废后，待明日公主满月大典上就更难了！请陛下早做决断！”

　　说罢，伏地而跪，两位王爷也纷纷跪下。

　　李治双拳一握，想了又想，开口唤道：“来人！”

　　大公公陈立走了进来：“奴婢在！”

　　李治问道：“皇后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李立躬身说道：“回陛下，奴婢获悉，娘娘与小公主已经睡下，含凉殿并无任何消息？”

　　“请陛下速速决断！”跪在地上的三人又齐声谏言。

　　李治站起身来，在案前来回踱步，终于，他下定决心，拿起玉玺“啪”的一下，盖在了废后诏书上。

　　“陛下圣明！”

　　三人脸上一喜，郝处俊双手接过圣旨，在陈李公公的领导下，马不停蹄地杀向后宫。

　　众人刚到含凉殿外，就被驻扎在这儿的禁军金吾卫拦了下来。

　　“斗胆！”陈公公高举圣旨，呵叱道：“陛下圣旨在此，尔等还不速速让开！”

　　这时，一个满身甲胄的将军单手压腰间佩剑走了出来，一瞧是陈公公，便抱拳笑道：

　　“原来是陈公公！皇后已经睡下，请公公明日再来宣旨吧！”

　　“放肆！”郝处俊从陈立身后站出来：“我等奉陛下之命，来含凉殿宣旨，谁敢阻拦！”

　　魏元忠放眼看去，见除了陈公公，另有宰相郝处俊，以及两位王爷，当下上前很有礼貌地抱拳道：

　　“卑职右金吾卫将军魏元忠，见过两位王爷，见过左相！”

　　郝处俊不耐烦地一挥手，高声道：“速速让开，底细携两位王爷，有圣旨要宣与皇后！”

　　魏元忠闻言，又抱拳陪笑道：“请诸位王爷和左相在此稍后，卑职这就去禀报娘娘！”

　　“有什么好禀报的，给本王滚开！”曹王李明震怒，上前一把推开魏元忠，带着人就要往里面闯。

　　“唰”的一声，魏元忠抽出佩剑，瞬间变脸：

　　“金吾卫听令，谁敢擅闯含凉殿一步，格杀勿论！”

　　“吼！”禁军齐吼一声，举着长矛就围了上来。

　　郝处俊气得满脸通红，高声咆哮道：“尔等是要造反吗？”

　　魏元忠冷笑道：“左相，卑职怎敢造反，只是卑职是陛下亲自调来守卫含凉殿，左相想要进去，请再讨一封陛下的圣旨，卑职马上放行！”

　　“反了反了，尔等照旧忠于陛下的禁军吗！”曹王李明指着禁军咆哮，却也不敢向前一步。

　　郝处俊一把将陈立扯到魏元忠面前，驳倒道：

　　“何须重请圣旨，有陈公公在此，代表的就是陛下的圣意，还不让开！”

　　魏元忠瞥了陈公公一眼，不屑地说道：“除非陛下下旨撤防，否则谁来也不行！”

　　“你……”郝处俊指着魏元忠气的说不出话来。

　　他乃当朝宰相，对于魏元忠犷悍的举动，很快便反映过来，对方肯定是武后的人，让他们重新回去请旨，其实是武后在变相地对李治施压。

　　郝处俊清楚，李治废后的决心并没有那么强烈，他只过是借臣子废后的由头顺水推舟而已。

　　废后对李治虽然有利益，一是可以为皇太子铺路，制止外戚干政；二是制衡武后权力，防止坐大。

　　李治已经高龄，对武后没有曾经那般痴迷，但他的风疾又需要武后照料和协助，他对武后的态度很庞大，既提防又依赖。

　　虽然，他从不担忧皇权会旁落，他曾听武后说过，不管未来立谁当天子，都是她武媚娘的亲儿子，也就是说，天子始终是姓李的。

　　站在其时的社会意识形态和封建制度来看，任谁也不会想到，未来有一天，女人还能当天子。

　　正是基于帝王传承的稳定，李治在废后一事上犹豫不决。

　　废，虽然好，不废，也无伤风雅。

　　李治现在的心态就是：能废就废，废不了也不能把关系闹僵，究竟跟武后在一起过日子的人是他，真撕破脸了，受累的人还得是他。

　　郝处俊正是想通这一节，才不能重新回去请旨。

　　他现在已经骑虎难下，没有退路可言，索性破罐子破摔，无论如何，也要让武后接旨。

　　正当他准备豁出自己的老命，强闯禁军时，“吱嘎”一声，含凉殿的门打开了。

　　崔待诏轻轻地走了出来，又轻轻地把门合上，然后才信步来到众人面前，对郝处俊和两位王爷微微欠身行礼，不紧不慢地说道：

　　“娘娘说，夜深了，未便见左相和两位叔叔，有事明日再议！”

　　“斗胆，陛下亲自传旨，岂有不接之理！”越王李贞呵叱道。

　　崔待诏神色如常，不卑不亢地说道：“若是陛下有旨，婢臣代娘娘接旨！”

　　说着，双膝跪地，准备接旨。

　　“你算什么工具，让皇后亲自出来！”曹王李明怒道。

　　崔待诏依旧平静的说道：“既如此，那烦劳王爷请陛下亲自来一趟。”

　　说罢，起身头也不回地往殿内走，一点面子也不给！

　　“混账工具！你竟敢…”李明被一个女官扫了面子，立马就怒了。

　　郝处俊一把拉住他，对崔待诏说道：“好，就请崔待诏代皇后接旨！”

　　郝处俊的想法很简朴，只要对方接旨了，废后一事就算板上钉钉，武后若敢反抗，那就是“抗旨不尊”的欺君大罪，到时候自己再领导百官逼宫，量他武后权势再大，也得素手就擒。

　　陈公公很快宣读完废后诏书，崔待诏从容地接过圣旨。

　　她刚起身，曹王李明扭头便对身后的几个小公公付托道：“武后已废，来人，马上将殿内母女赶出含凉殿！”

　　说完，身后毫无消息，崔待诏恻隐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魏元忠嘿嘿一笑，也退了回去，继续扼守含凉殿，一切似乎从未发生过。

　　连续吃瘪的李明愣在原地，脸色要多灾看有多灾看。

　　“唉！”郝处俊叹了一口气，虽然乐成传旨了，但他怎么也兴奋不起来。

　　因为他知道，天一亮，一场狂风雨将会席卷整个皇宫，他能不能躲得已往，就得看李治的魄力了。

　　纷歧会儿，后宫又恢复了平静。

　　龙榻上的武后静静地看完废后诏书，然后随手往床下一仍，对崔待诏淡淡地来了一句：

　　“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