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太夫人那内敛的孙儿

　　谢汝卿行动轻柔，神情认真，恰似手中拿着眉笔所画着的不是眉，而是拿着画笔在作什么精致的山水画。

　　谢汝卿画眉的行动十分慢，花的时间也十分的长，但顾若素也并没出言敦促，被人珍视的感受，是很好的。

　　而其余的一众仆人瞧着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二人你侬我侬的内室之乐，也十分的有眼力劲儿的退出了房去准备早膳，将这空间留给了谢汝卿匹俦二人。

　　主家和气，对于他们这些下人来说，是最最好的。

　　待一众仆人将一碟又一碟精致的早点摆上了桌子，谢汝卿和顾若素匹俦二人才姗姗来迟。

　　“今日，我让人将早膳的菜式都换了换，油条麻团之类的发物，不适合你，换了些清爽可口的小菜，你试试。”谢汝卿扶着顾若素坐在了位置上，又将几碟子小菜放在了顾若素的面前。

　　瞧着顾若素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谢汝卿照旧开口道：“并没有羁绊你的饮食，昨日你吃了酒，是欠好吃这些发物的，过两日，小厨房就会把它们端上桌子的，这两日，忍忍吧。”

　　顾若素正想出言谢谢谢汝卿的贴心，却听藏蓝从门外走了进来说：“见过国公爷，国公夫人，白孙少爷来向你们请安了，正在堂外呢。”

　　藏蓝口中的白孙少爷，正是谢勤学的庶宗子，叫谢长白，生母只是一个平康舞坊的一个歌姬，一次谢勤学醉酒的时候，与那歌姬一夜东风，意外之下谢长白的母亲有了身孕，并背着所有人生下了谢长白。甚至厥后，谢长白的生母还在大庭观众之下拦了谢府的马车，逼谢家认下了谢长白。其时的谢勤学和宋氏情感甚好，但那时，只生了谢意涵一个女人，好几年都再没有消息，故谢长白的意外降世，给宋氏带来了不小的攻击，甚至是寻死觅活的说谢勤学辜负了他们之间的恋爱，但孩子生都生了下来，也不能在塞回去，况且，谢家的骨血焉能流落在外？所以，在谢汝卿和谢好问的种种许诺之下，且其时为了稳定宋氏的心，区别谢长白和宋氏未来会出生的嫡出儿子的区别，谢长白的名字只从长而不从木。

　　最后，宋氏这才捏着鼻子认下了谢长白，且放在了宋氏身边养着。

　　如今的谢长白已有了十一二岁，在谢勤学的忽视和宋氏的虐待之下，谢长白已然养成了一副谨小慎微的性格，哪怕，顾若素曾对搬来她院子的孩子们说，除月朔十五外，不必来请安，但谢长白依旧是天刚蒙蒙亮，就来顾若素的门口候着，一连多日，风雨无阻。

　　“唉，长白怎么又来了，这么早，早饭都没吃吧。”顾若素说道。

　　“他向来谨小慎微惯了，一时半刻，是纠正不外来的。”谢汝卿替顾若素拿过手里的鸡蛋，一边剥一边说。

　　“他是个可怜的孩子，稚子无辜，咱们家老二错的离谱了。”

　　“确实，可老二或许也并没有想到，宋氏那菩萨外表下，能有一颗如此歹毒的心，一个孩子，若是不喜，不闻不问即可，却连性命也想害了去。”

　　“让长白进来，同我们一块用膳吧。”顾若素建议道。

　　“好，把人带进来吧。”

　　藏蓝得了付托，才将人带了进来。

　　“孙儿谢长白给祖父请安，给祖母请安。”来人掀起了自己身上那一件半新的棕色绣边长袍，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语气老实。

　　“起来吧，你与我另有你祖父乃是名正言顺的血亲，一家人之间没须要如此大礼。”

　　顾若素叹了口气，叫起了谢长白，瞧着来人身形消瘦似竹竿，皮肤白的略带几分病态似有几分心疼。

　　“是。”

　　“你还未用早膳吧，坐下来与你祖母我一起吃些吧。”

　　“多谢祖母美意，孙儿房中自有膳食，不敢劳烦祖母。”

　　“听你祖母的，不外一顿饭而已，不必如此忧虑。”谢汝卿开口道。

　　说完，便让人摆了一副全新的碗筷在桌上，让谢长白入座。

　　谢长白到底不敢忤逆尊长心意，只好怯生生的入了座，低头喝着碗里的白粥。

　　顾若素看着这少年羁绊的模样，不禁主动夹了菜，放在了少年的碗里：“小孩子家家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喝个粥能顶饱嘛，吃菜。”

　　“是……多谢祖母。”这是谢长白生平第一次有除了乳母以外的人替他夹菜，内心一阵感动，且鼻头一酸。

　　顾若素看着眼前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被感动了的谢长白，不禁再次怜惜，于是，顺手就将谢汝卿刚给自己剥好的鸡蛋放到了谢长白的碗里。

　　谢汝卿：“唉。”［而已，一个鸡蛋而已，再剥一个吧。］

　　谢长白：（泪眼婆娑）谢谢祖母，这蛋很好吃。

　　“你若是喜欢，多吃些就是了，我们家里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缺不了你的饭的，斗胆的吃吧，这么瘦，跟个竹竿一样。”

　　谢汝卿：［这话他恰似在哪里说过。］

　　“是……孙儿知道了……”说着，谢长白就要站起身拱手回覆。

　　“行了，踏实坐着吧，你祖母最不喜欢这些虚礼。”

　　这是谢汝卿第一次认真审察这个接触不多的孙子，谢长白遗传了谢家的姣好相貌：“眉长入鬓，鼻梁似青山般挺直，双眼黝黑，一望让人感受见不到底，唇色偏淡，下颚线是棱角明白，整体看起来，那是秀色可餐，且颇有几分冷漠淡薄之意。”只是，这孩子除了外貌，性情，心性却并未有谢家子孙的风骨。

　　而已，延长了这么多年，他并欠好强求些什么，若是个有才的孩子，他好好教导，总是能成器的，谢家的子孙可以平凡，但不能是个懦夫。

　　顾若素并未读懂谢汝卿的心中意，只看谢汝卿停下了进食的行动，隐晦的看着谢长白，还以为是谢汝卿小气，介意了适才那一颗鸡蛋：［唉，一个儿孙满堂的人了，怎么还这般小气？］想着，便自己动手剥了一颗鸡蛋放到了谢汝卿的手里，讨好的笑了笑。

　　谢汝卿看着碗里多出的一颗鸡蛋，再看看顾若素讨好的笑容，就知道顾若素误会了，但并未多在意，究竟，从某个角度上来说，他确实是个小气的人。

　　“长白，你可有什么优点？”

　　谢长白似乎并未想到向来威严不苟言笑的祖父会突然考问，吓的一激灵，随即小声地开口说：“孙儿不成才，在学业之上不外平平，先生多说我应当勤勉……”

　　“那你有没有什么喜好啊？”发现谢长白正在瑟瑟发抖的顾若素于心不忍，开口说道。

　　“孙儿……孙儿……平常喜好画画……”

　　“画画？好呀好呀，挺风雅的。”

　　“你喜欢画些什么。”谢汝卿顺着顾若素的话往下问。

　　“孙儿喜欢画些人物，也爱画些山河，族学的先生说，孙儿唯此有些天赋。”

　　“族学的先生身世河东林氏，眼界颇高，想来，你的画应是颇有几分功底，用了饭，随我去书房。”

　　说罢，谢汝卿一改生冷的语气，柔和的对顾若素说：“我吃好了，你再吃些，待会我让人替你送些养胃的茶水，可好？”

　　说着，还替顾若素扶正了那支珍珠蝴蝶流苏簪。

　　“好，我会记得的，你昨晚也吃了酒，你也记得喝。”

　　谢汝卿听到此话，眼底塞满了笑意：“好，夫人说什么，我都听。”

　　谢长白：［汪，现在的我应该在桌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