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章 大道至简
二人回到席上，正好遇上新郎官前来敬酒，覃风心不在焉没注意脚下，便与端酒的小厮迎面相撞，一壶酒就这么洒了。
磕着了胳膊，覃风疼得清醒，忙将酒壶扶起。
“歉仄，真是歉仄。”
小厮惊恐万分，楚之江却云淡风轻付托：“不急，再去取一壶来。”
“是，大人。”
小厮走后，楚之江便上前询问道：“覃二令郎可有受伤？”
覃风低着头，咬唇回道：“我没事。”
覃怀信提吊着一颗心，将覃风揽在身后，再向楚将军致歉：“今日将军大婚，舍弟兴奋便多饮了些，走路不妥冲撞了喜酒，实在歉仄。”
楚之江浅笑道：“不碍事，酒洒了再取就是，覃兄还请落座。”
覃怀信一揖，眼见小厮端着喜酒赶来，他顺手从桌上拿起自己的酒杯，十分麻利地倒满，然后塞到覃风手里。
“还不快敬楚将军一杯，祝贺将军大喜。”
众目睽睽之下，覃风怔了一瞬，随即扯出一抹笑来，耐心地等着小厮为楚之江斟酒，然后道了致贺词，话到嘴边却只剩一句：“恭祝将军......大喜。”
谁都知道覃家二令郎嘴皮子利索，最会说局面话，刚刚还“好好”的，现在却变了小我私家似的，连话也不会说了。
“好。”
楚之江举杯对他回以一笑，然后仰头饮尽。
见状，覃风亦是，一口便饮尽。
一场小小的意外事后，便就恢复了寻常，覃风坐在一众朝廷官员中间，格外的羁绊，席上的来宾纷纷为两位新人送上祝福，一个赛一个的有文采。
轮到赵无陵时，他只是稍稍点了颔首：“恭祝楚将军大喜。”
在座的人马上愣住，然后齐齐看向覃怀信......身边的覃风，赵小侯爷怎么说了与他一样的话？
覃风更是没想到，有些错愕地看向赵无陵，赵无陵扬了扬眉：“大道至简，好贺词！”
覃风：狗屁的好贺词.......
因这一事，覃风倒是显得自在多了，众人忙着谈论事情，一桌子佳肴没吃上几口，而他插不上嘴，也没什么话想说，便顾自埋着头大吃特吃。
席上总有人看覃风不顺眼，却发现赵小侯爷看向覃风时，眉宇舒展，似是兴奋的，难免又想起二人一模一样的贺词，纵使再看不惯，也欠好再说什么。
难得看他这么乖顺，覃怀信欣慰不已，夹了块排骨放进他碗里，眷注道：“喜欢你就多吃些。”
言外之意，多吃，少说。
他挑了挑眉：“多谢兄长。”
覃怀信慈祥所在头：“自家兄弟，无须客气。”
朱商见了，免不得要起一身鸡皮疙瘩，嘴上挖苦了两句，覃怀信便让他喝酒，兴许是喝多了上头，朱商突然提起一事。
“覃兄，三年守孝期已过，莹莹妹子都要嫁人了，你怎的还没消息？”
三年半前，覃母病逝，覃怀信便说要给母亲守孝三年，三年后再议亲事，因为这事，覃怀信心爱的女子嫁给了别人，如今守孝期已过半年，他却没再提起结婚之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人打趣道：“是啊覃兄，今日碰见你我还想着问你来着，我与你一般年纪，都有一双子女了，你何时请我们喝喜酒啊？”
另有人攀比道：“我比覃兄小上几个月，孩子都市叫爹了。”
“是啊，覃詹事年事已高，老人家都想抱孙子，子孙在膝下承欢，热热闹闹的，多好。”
“.........”
众人七嘴八舌的，无一不在敦促覃怀信赶忙成个家。
朱商以为他已经释怀，却不想覃怀信脸色瞬间变了，握着酒杯的手愈发用力，骨节徐徐泛白。
啪。
覃风放下筷箸，又是一副好逸恶劳模样。
“诸位说得对，兄长是该娶个妻子了。”
覃怀信愠怒地凝着他，他却是勾唇一笑，从容解释道：“说起来都怪我，是我让兄长不要立室，究竟，我顽劣惯了，不想多个嫂嫂管制我，唠叨我。”
闻言，覃怀信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里似有泪光。
倏然，劈面那人腾地站起身，指着覃风：“你这就不老实了，怎么能......”
“咳咳。”
赵无陵突然放下酒杯，对众人道：“歉仄了诸位，另有公务要忙，本侯就先离席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纷纷起身相送，而指责覃风那人，被晾在一边无人在意，又或许，无人敢在意，更不敢置喙。
覃风亦随着起身送别，赵无陵走到他面前时突然停下，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你落了工具，随本侯来取，过时不候。”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赵小侯爷这语气，似乎是与覃二令郎相熟，却又不是很熟。
这话，更像是一句命令。
覃风二话不说便随着他离席了，自始至终，无人再多嘴问一句，只当是没发生过一般。
行到假山处，覃风便停了下来，拱手道：“刚刚，多谢小侯爷替在下解围。”
“嗯。”
赵无陵转过身瞧他，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赵无陵的眸子有些许泛红，浅浅地睨了他一眼后，语气淡然地示意。
“去吧。”
覃风早就在等这句话，求之不得，便迫不及待地礼别：“小侯爷慢走，在下告辞。”
言罢，便抬脚要走。
“嗯？”
突然传入耳朵的一声沉闷质疑，覃风顿下脚步，转头：“小侯爷另有何付托？”
赵无陵拂了拂衣，双手交叠在腹部，手里摩挲着精致的玉佩，慵懒中不失清贵，随后漫不经心地看向最闹腾的那两桌，褐眸深邃不见底。
“没什么，去吧。”
“......是。”
不知他在想什么，覃风却深知有的人心，万不行多加臆测，尤其是谋臣。
只是......
他本想去寻那帮世家令郎继续寻欢作乐，遥遥看见他们嬉笑打闹的模样，他又觉得无趣极了，今日，便点到为止吧。
古哈丽弹了一天的曲子，本就疲乏了，刚想停下来休息片刻，可一闻见屋子里的酒气，便就什么心思也没了。
软榻已被鸠占鹊巢，古哈丽不得不继续弹曲子。
她不得安宁，别人也别想好过。
“呃唔.......”
榻上之人翻了个身，咂巴咂巴嘴，咯咯地笑了：“好听。”
“哼！”
古哈丽扔下琴，快步走到榻前，伸手要推搡，却又极快地收了回去，对于此人，她一直心存忌惮，保不齐他是在装睡。
静静地等了片刻，她不自觉退却半步，不耐地提醒：“不许打呼，否则，延长我练琴，日后坏了你的大事，可不要怪我。”
说完放下床帏，回去继续练琴。
一个时辰后，后厨送来吃食，古哈丽才想起房中另有一人，便掀开床帏喊他起床，榻上却已空无一人，覃风早就走了。
古哈丽倒吸一口冷气，好生惊诧，他是何时离开的？又是怎么离开的？
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
京郊一处庄园内，月光水榭建得十分精美，顾名思义，夜色降临时，月光倾洒而来，嫦娥奔月般的清冷美意萦绕湖畔，属实美不胜收。
覃风坐在石椅上，翘着二郎腿往湖里扔鱼饲料。
旁边那人正兴致高昂地品着新来的茶叶，不时附上几句评语，随后筛选出品相口感上佳的几种，付托下人划分送往各家贵寓去。
不经意间，抬眸睨了覃风一眼，幽幽问道：“你养的鱼，如何了？”
“不错。”
扔下最后一点鱼饲料，覃风起身走到石桌前坐下，端着茶盏欣赏上面的花纹，勾唇道：“那鱼就像这花纹一样漂亮，却算不上完美，可有时候，不完美也是好的。”
“此话怎讲？”
“完美的事物，总让人觉得不真实，况且，世上哪有完美的人或物，太过完美，一定令人起疑，您说是吧，胡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