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她的命,本侯另有用处
心中实在别扭得紧。
床榻前,医生突然体贴地询问道:“锦州的水土有别于京城,不知夫人可还住得习惯?”
“习惯。”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忽而想起什么,增补道:“我非京城人氏,是从江宁而来。”
医生惊诧不已:“夫人是江宁人氏?”
“嗯。”
“可夫人的口音,实在不像是江宁人,倒像是……京城来的。”
“我从小在山中修行,师父是京中人氏。”
“原来如此。”
听她一通乱说八道,赵无陵撑着下巴的手指微微一顿,继而舒展眉宇,笑而不语。
二人之间,有种莫名的默契。
他胡诌他们是伉俪,她便也乱说一通。
医生把完脉,起身走到赵无陵跟前禀报:“启禀小侯爷,夫人体内真气不稳,致心脉受损,我这就回去开几贴药,夫人每晚药浴一次,好生休养即可。”
心脉受损。
她抚着胸口处,还觉隐隐作痛。
所幸,逍遥的反噬并不严重,只是体内气息紊乱,稍加调治便可康复。
韩亦进门时,瞥见帷帐中的人影,虽隔了一层薄纱,不难认出就是他认识的那小我私家。
令郎不仅没有杀了她,反而请来医生为她疗伤。
既是庆幸,又是担忧。
令郎善于图谋,萧玉落到他手中,不知下场会如何。
“令郎,有何付托?”
赵无陵付托道:“你随徐医生回徐仁堂取药。”
取的,自是萧玉的药。
他颔首应下。
“是。”
徐医生是个礼数周到之人,临走前,不忘与萧玉礼别。
“夫人保重身子,老夫这就告辞了。”
当着众人的面,萧玉骑虎难下,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所幸有帷帐遮挡,不叫她尴尬。
她回道:“多谢徐医生,您慢走。”
——
房中只剩萧玉与赵无陵二人独处。
他饮茶,她发呆,恰似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屋中点了香炉,纷歧会她便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间,似乎看见赵无陵坐在榻前,手中抚着逍遥剑。
他就这般坐着,眉眼微垂,无情无绪,甚重的逍遥在他手里却轻如鸿毛一般。
当初,玉佩被她随意扔在剑袋中,此时剑袋就在赵无陵身旁,倘若被他发现玉佩在她手里。
可就麻烦了!
她欲醒来,意识却愈加模糊。
韩亦取药回来时,令郎正下楼来,怀里抱着一位熟睡的女子,他一眼便认出就是萧玉。
不待多想,快步已往就要接过她来。
“令郎,照旧让属下来吧。”
不远处,江瑶静静地张望着,赵无陵视若无睹地从韩亦身边走过,直至上了马车,也未曾开口说过半个字。
韩亦怔在原地,神情略无措。
察觉江小姐后,他忙行了一礼,随即出了江家。
马车径直驶入东院,楚洪听闻小侯爷夜里归来,便前来参见,谁知却吃了个闭门羹。
“令郎已经歇下,大人请回。”
楼上,烛火通明,依稀可见有人影来回走动。
朱紫既不见,楚洪只好悻悻而归。
房中,萧玉正在泡药浴,苏醒时,她又被挪了个地方,衣裳被剥了个洁净,赤身泡在水中,鼻息里都是中药味。
她欲起身,转动不得。
她欲开口,却发不作声音来。
赵无陵竟点了她的穴!
而隔邻,就是赵无陵的书房,她能清晰地听见隔邻的对话,房中约莫有三四人,皆在禀报事宜。
“禀令郎,逆贼已逃出锦州,正往弗城偏向去。”
“哼,箭上有毒,他身中三箭,料他也走不了多远,必死无疑!”
“他身边那个柔然人呢?”
“那个柔然人企图多端,若不是他,属下早就杀了那逆贼。”
几人愤慨不已,静听禀报的赵无陵却是一言不发,铺开宣纸提笔写信。
停笔,将信折入信封。
——殿下亲启。
他将信递出,付托道:“将此信送去东宫,亲自交到殿下手中,快马加鞭,越快越好。”
“遵命。”
然后,他抬手道:“都下去吧,韩亦,你留下。”
萧玉很清楚地听见赵无陵发了怒,对韩亦好一番斥责,言语间,提及的貌似是她的事。
断断续续的,她就是听不清全貌。
而韩亦则跪在地,心中一片惊惧,只因令郎口中那句:“放肆,你就不怕连累怙恃丢了性命?”
“令郎恕罪,属下不敢。”
赵无陵阴测测地睨他,讥诮道:“你口口声声说对她无情,却屡次三番手下留情,究竟是何意?”
韩亦向来少言,现在更是哑口无言。
他被戳中心事,再无法狡辩。
似是很满意他的缄默沉静,赵无陵扣着桌案,倾身道:“你心仪于她,本侯没有意见,不外本侯要提醒你,她就是当年被夷全族的罪臣董鹄之女。”
“什么!?”
韩亦错愕不已,董家,正是东宫所灭。
那萧玉与东宫的关系……
难怪令郎付托他掌握她的一举一动,难怪她会泛起在荒寨,与胡老为伍,原来,竟是这层缘由。
可,令郎又为何要救她?
“既是罪臣之后,何不让属下杀了她?”
赵无陵却道:“她的命,本侯另有用处。”
推门回房时,四目相对。
萧玉面色阴沉地凝着他,似乎有话要说。
衣衫落在她身上,忽地被抱出水面,不出片刻便已穿好了里衣,赵无陵将她放在榻上。
细细审察她的神情,她拧着眉,喉间发出一声轻哼。
忽地。
胸口压了一力。
赵无陵收回手,慢斯条理地开口说道:“穴已解,你有何话,说即是。”
萧玉起身,随他走出帷帐。
“我说过,不会找他报仇,为何不愿信我?”
“何以见得?”
“呵呵。”
萧玉气不打一处来:“你适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救我,究竟想做什么?”
赵无陵推开窗户,月色倾洒,又带一丝清冷。
他负手而立,背对着她,再度反问:“你为何泛起在荒寨?”
“我有我的理由,无须与你解释,你若不信,那时让韩亦杀了我就是,何须再来质问我。”
“理由?”
赵无陵突然转过身来,大步迫近她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