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花样

　　程雪明白孩子的想法，但她不赞同卖地。

　　老农以土地为本，土地能生钱，这些死物生不了钱。另有，士农工商，不是说说而已。

　　“好孩子，娘明白你的意思，可工具跟地比起来，照旧地重要。”

　　“可族里那边……”

　　“族里不用担忧，娘不会再让他们来家要东要西。”程雪郑重许诺。

　　大丫见母亲这般坚持，终于把工具还了回去。

　　“那让铁蛋跟娘去镇上，娘一人我不放心。把适才三伯给的银子也揣上，穷家富路。”

　　“好，等娘回来给你们买好吃的补补，都瘦了。”

　　于氏生病后，大丫每天带弟弟、妹妹下地收柴。连日忙碌，本就肉不多的脸儿，越发瘦削。

　　既承他们一声“娘”，该担的责任得担，不能推卸。

　　摸着玉佩考究的纹路，想想又放回匣子。倒也不是舍不得典当，主要是怕典当历程遭惹麻烦。凉燕虽是新朝，但许多规则仍旧保留。

　　男子为尊，族长管事，什么品阶用什么物……

　　工具装好后娘俩并肩出屋，房门关上那一刻，炕上双眸紧闭的男人终于睁眼。其实他早就醒了，出于谨慎一直装睡，黑暗视察。

　　原身妻子不会医术，想来女医生跟他一样穿越了。究竟其时他把她护在身下，他都来了，她没理由不来……

　　……

　　望河村离树山镇不外二里，但程雪走走停停，足足一个小时才进城。

　　就近找家中规中矩的寺库，把工具放上柜台，很快就被伙计请去了东侧小间。屋子不大，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朝奉坐在一旁，桌上放着她要当的工具。

　　“不知小娘子这物，从何而来？咋个当法。”

　　“死当。”程雪边说边到桌前坐下，“工具是小妇人自小所带，如今家里过不下去，只能当它过活。”

　　朝奉闻言眉骨微挑，徐徐颔首。

　　“五十两如何？说实话镯子跟项圈不重，但好就幸亏雕花精致。如果我没猜错，小娘子应该曾经也是富朱紫家。”

　　程雪闻言挥手，顺势忽悠：

　　“先生也说‘曾经’，不提也罢。要不是日子惆怅，我也不能当它。烦请给个实价，日后咱常来常往。放心，我肯定不让先生白忙。”

　　都是智慧人，话点到为止。

　　本想装弱、博同情，但现在用不上了。

　　朝奉思索片刻，比出“七”的手势。

　　“顶天这价，再多我可做不了主，我也是来这上工的。往后小娘子当物，我都给最公正的价钱，咋样？”

　　“可以。”程雪见好就收。

　　五十跟七十之间的差价，足够一户农家花销十年。豁出几两银子给他回扣，她也是赚的，划算。

　　朝奉出去张罗当票，程雪是第一次见这玩意儿。上面清晰写了典当日期另有交易金额。她只需签名、按手印、点钱即可。

　　朝奉贴心的付托伙计给她换了三两银子的铜板，另有十两碎银。程雪也言出必行，趁伙计不在时拿出五两，迅速塞给他。

　　显然，朝奉没想到她能这么大方，惊愕之余亲自把他们母子送出门口，然后压低声音说：

　　“小娘子，南边在打仗，用不了多久咱这就得征兵。如果你家有适龄男子，还需尽早做计划。”

　　“好，多谢先生。”

　　古代消息闭塞，如果不是她大方给银，想来人家也不会见告。征兵目前跟李家没关系，李晖是童生，铁蛋才六岁，但等铁蛋、四蛋长大就有关系了。

　　凉燕的兵跟现代的兵差异，待遇、职位越发纷歧样。

　　她没能力改变这个异世，但她有法子掩护孩子。既然李晖吃不了生活的苦，那就吃念书的苦。考个秀才一劳永逸，否则丁税、钱粮、徭役等，分分钟能要人命。

　　她不信逢考必病，等她身体调养好，再去费心那小子。

　　和离没可能，逃离更不现实。凉燕对黎民的管制不比现代差。出县、出府都要有路引，没有路引就是流民。流民要么放逐，要么做苦力，生不如死。

　　凭据影象找到德济堂，这是树山镇最好的药堂，里面郎中的医术也是顶尖。

　　门口两侧悬挂木匾：只求世上人无病，不怕架上药生尘。

　　想想现代药店窗户上的贴纸，每月逢八会员日、双倍积分，买药满58元送十个鸡蛋，医疗器械8折起……

　　花样，花样啊！

　　一直没说话的铁蛋，突然拽住她衣袖，小声嘱咐：

　　“娘，等下不管药多贵都吃。钱不够就回家卖地，不能再挺。”

　　他是真的怕了。从他有影象开始，母亲就一直生龙活虎。哪怕生四蛋难产，也没今天来时路上那么虚弱。

　　都说儿子是皮夹克，中看不中用。但她的皮夹克不错，抗风、暖和。

　　“放心，娘不会再亏自己，有钱呢！”

　　话落不忘拍拍腰间，那里装了四斤多银子。凉燕衣服宽松，再加上原主很瘦，基础看不出来。

　　她都想好了，不管药多贵都吃。既然不知如何回现代，那她就在这边把现代的寿命一并活了，活的越久越好。

　　郎中诊脉结果跟她预想一样，气血亏空，阴虚体寒，需下猛药调治。

　　“小娘子容我再提醒一次，你这方子需要不少贵药，一副下来最低一两银子。虽然后续可以撤下些许，但要想去根，最少得俩月。”

　　“爷爷开方吧，多贵我娘都吃。”不等程雪开口，铁蛋抢先回覆。

　　郎中没理孩子，只一眼不眨的盯着程雪。不怪他犹豫，母子俩的衣着太过普通，这样贵的药方，一般人很难蒙受。

　　程雪看出他的担忧，故作无奈道：

　　“家里四个孩子待养，最小的不满六月，小妇人真是死不起。还请先生体恤，酌情下方，帮我一次。”

　　“好吧。”郎中颔首，低头写方。

　　程雪看着苍劲有力的字，许多药材她都知道，而且都是对症下药。

　　药方写好，郎中边吹边说：

　　“药抓七副，早晚各一次，七天厥后诊脉，老夫再酌情下方。回去就给小儿断奶，你自己也要注意，别劳累、别生气、别费心。”

　　“是，多谢先生。”

　　程雪致谢起身去柜台抓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