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撑腰
奉春堂内，雍帝正襟危坐，秦阳侯、潘氏与侯府一众家仆跪在他面前。然而一声“见过陛下”唤完许久，也不见雍帝有让他们起身的意思。
雍帝南巡已有两月，太子女为朝政，秦阳侯作为皇亲国戚，已经许久未曾行过如此大礼。他是文臣，又是半夜睡醒被人叫起，气息本就不稳，这么跪了好一会儿，已经膝盖发软，双脚酸痛。
不知等了多久，才听见雍帝大赦般的声音：“免礼。”
秦阳侯艰难起身，只觉得眼前一花，差点栽倒，身边的潘氏急遽扶住他：“侯爷，您没事吧？”
秦阳侯摇了摇头。
雍帝淡淡笑道：“朕半夜打扰，舒卿不会怨朕吧？”
雍帝性情温和，在朝中很少动怒，即是暴脾气如谢家的老将军，也多次赞美雍帝是位宅心仁厚的明君。
然而现在的秦阳侯却觉得雍帝笑里藏刀，眼神包罗深意，他明白比秦阳侯还要小几岁，多年执政，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跟在长公主身后的小小少年。
“臣惊骇，”秦阳侯低眸，避开与雍帝对视，“不知陛下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朕多日不见窈窈，对她甚是想念，”雍帝叹息一声，“她现在在那边？”
舒窈？舒窈正被他关在祠堂呢！秦阳侯发过怒，还让人对祠堂严加看守，把祠堂上锁，禁绝给舒窈送晚膳……他心里一惊，面色不改：“夜色已深，已经熟睡，陛下不如先休息一夜，臣明早再带窈窈进宫？”
雍帝笑道：“窈窈最喜欢朕这个舅舅，朕把她叫醒，她自然不会怪朕。窈窈住在哪里，直接带朕已往吧。”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秦阳侯自然不行能在雍帝的眼皮子底下命人把舒窈带来，一抹冷汗划过他的额头，旁边的潘氏突然跪在地上，“请陛下恕罪！”
“你何罪之有？”雍帝淡淡看她，“照旧说，朕深夜到访，打扰到你们秦阳侯府了？”
潘氏红了眼睛，充满自责，“是妾身管家无方。今日有对兄妹在秦阳侯府门前申冤，直言郡主戏弄那郎君，害他摔断一条腿，还拿着郡主的耳铛作为信物。侯爷不信郡主会做出这种事，让郡主给个解释，说了几句重话，郡主一生气，就说要见长公主，把自己锁在祠堂，连晚膳都没用……”
“一派胡言！”
雍帝重重一拍扶手，嗓音冷若冰窟，“秦阳侯，潘氏，朕将窈窈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对她的？”
天子一怒，奉春堂一片寂静，周围人齐刷刷跪下：“陛下息怒——”
“舅舅！”
少女娇俏的嗓音在奉春堂外响起，舒窈踩着小碎步，撩起裙摆踏过门槛，像归巢的倦鸟一般扑进雍帝怀里，“舅舅，你终于回来了！”
春蕊与松针跟在她身后，押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人，赫然是看守祠堂的仆人。
秦阳侯与潘氏的脸色马上变得煞白。
尤其是潘氏，这两个仆人都是她一手培养的人，她特意嘱咐过他们，若是春蕊和松针送饭，一定不能放她们进去，要让这小郡主饿一整晚。
雍帝抱着小郡主，发现她的脸肉眼可看法瘦了一圈，眼中冷意愈甚，“窈窈怎么瘦成这样？”
舒窈松开雍帝，眼睛红红，一眼没看秦阳侯与潘氏，“父亲非说我做错了事，把我关进祠堂。舅舅，我连晚膳都没吃，可饿坏了。”
其实她吃得很饱，到现在都没消化，但她才不会说呢。那祠堂基础无处可躺，她又困又冷，现在腰酸背痛，难受极了。
春蕊适时瞪了那两个跪在地上的仆人一眼，增补道：“陛下，奴婢本要为郡主送饭，是他们不让奴婢进去。”
雍帝自然看见了舒窈眼角的乌青，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让张胜先带你回宫。”
舒窈摇头，转为晃了晃雍帝的手臂，撒娇道：“我才不要，舅舅，我要跟父亲说清楚，我没有纵马，人也不是我伤的……”
“朕都知道，”雍帝冷静声音，“窈窈，你先坐下休息，朕给你准备了宵夜。张胜，把人带进来。另有那个说窈窈害他摔断腿的郎君呢？也一并带上来！”
纷歧会儿，睡得迷糊的李明宣便被人摁在担架上，抬进奉春堂。他正做着当郡马的美梦，美梦被扰，嘀咕了几句，看见奉春堂里的架势，心里咯噔，翻了个身就要跪下：“陛、陛下……”
怎么回事？和他一块被带进来的人，不是他那天带去宁安寺放风的书童田竹吗？
比起李明宣鼻青脸肿的狼狈，田竹看起来要好上不少，一见到雍帝，立刻跪在地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舒窈坐在椅子上，优雅地打开食盒，舀了一勺桂花羹。她一点不饿，不外，为了不让雍帝看出眉目，只似乎模像样地尝了几口。
卖惨要卖到底嘛。
她眨了眨眼，在雍帝带来的一众护卫里，看见了李明寂。他穿着朴素的长衫，在队伍里绝不起眼，但如果注意到，又会觉的他很出挑。舅舅生气，所有人战战兢兢，这群护卫无人敢抬头，连她那一贯神气的父亲都跪在地上，他倒是不卑不亢，风姿依旧。
不愧是她救回来的人。
似乎察觉到她打探的视线，李明寂微微抬眼，对她露出一抹淡笑。
舒窈拍了拍她发烫的脸颊，他可真悦目……果真，越是朴素的衣服，越能衬出一小我私家的气质。
雍帝看着跪在地上的田竹，漠然道：“你来告诉秦阳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田竹颤巍巍道：“小的、小的名叫田竹，是大郎君的书童。前几天，大郎君突然付托小的，说郡主要去宁安寺祈福，让小的准备些工具，和他一起夜探宁安寺……那天晚上下了大雨，小的踩空了一脚，摔下山崖，挂在树枝上才捡回一条命，被巡山的僧人救下。”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烟雾弹，“这是大郎君与小的约定的灯号，他付托小的，等他一得手，小的便立刻放出烟雾弹，把外面的人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