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煮茶

　　鼻尖冷香淡淡，像一杯雨后清茶。青年看似孱弱，长衫下的胸膛却冷硬紧实，撞得舒窈娇气地红了眼：“你放肆！”

　　语气凶巴巴的，可一双杏眸水润清澈，没有半点威慑力，倒像只被惹急了的兔子。

　　李明寂退却两步，眼眸低垂：“是明寂逾越，请郡主宽恕。”

　　其实他半点错都没有，要不是他拉了舒窈一把，舒窈早就摔成狗啃泥。

　　可他认错太快，没给舒窈借题发挥的时机，看着面前敬重温顺的青年，舒窈实在没美意思生气，只好皱着小脸，凶巴巴道：“还不带本郡主进去？”

　　腰上还停留着滚烫触感。他明明只碰了一下，却有什么工具在影象深处苏醒，叫舒窈软了身子。这种感受让她面红耳赤，心虚地别开视线，实在不敢直视李明寂的眼睛。

　　春蕊与松针一左一右迎上，扶着舒窈上台阶。两人交流了个眼神，觉得这李郎君的脾气实在不错，郡主都这么对他，他居然没有半点不满，看起来还挺甘之如饴。

　　李明寂平静地带舒窈走进青岩斋。

　　无人知晓他泯灭几多心力，才克制握住她纤腰的激动。小郡主体态极美，玲珑有致，曾令他食髓知味，念念不忘。

　　前世他总以为，让小郡主记着他带来的感受，便会永远离不开他。直到小郡主离他而去，他才幡然醒悟，这样的强迫换不来任何讨好，小郡主对人世没有半点留恋，更别提爱上他。

　　草庐一共三进，两侧连廊挂着不少书画作品，有恕一长老的，也有李明寂的，舒窈好奇地看了几眼，问：“这是你什么时候画的？”

　　李明寂虽然不记得，随意往墙上瞥了一眼落款，“两三年前吧。”

　　舒窈道：“你这两年的气势派头变化挺大。”

　　她还记得昨天那几幅画给她带来的震撼，很难说是进步照旧退步，青岩斋的画大多蕴藉沉稳，昨天那几幅却大气豪爽，简直不敢相信出自同一人之手。

　　李明寂平静笑道：“郡主言重，人总会有生长。”

　　小郡主果真敏锐。

　　藏在衣袖下的手指轻轻摩挲，他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

　　将舒窈领到书房，李明寂搬来软垫铺在椅子上，嗓音温和：“居室简陋，还请郡主谅解，我去为郡主泡茶。”

　　舒窈虽然娇生惯养，但也没有挑剔到那般水平，轻哼了声：“知道。”

　　春蕊到门口守着，松针陪在舒窈身边，难得感应局促。

　　她与春蕊一个卖力照顾郡主起居，一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松针自诩对郡主的了解细致入微，郡主一皱眉头就知道她想做什么，哪知道李明寂比她更快，让她毫无施展之地。

　　她悄悄想，这书生倒是体贴细致，可惜身份低微……不外，郡主已经是全京城最尊贵的贵女，她这样的身份，夫婿只是陪衬，是什么身世，倒没那么重要。

　　舒窈坐不住，趁李明寂泡茶，好奇地四处审察。

　　书房不大，一眼便望获得底。一扇屏风、一张案几、一排书架，案几前一扇六角窗，恰好能看见竹林，桌上铺着一张没有完成的画，画的正是摇曳竹影。

　　舒窈转头，见李明寂撩起衣袖，将泡好的茶倒入茶杯。悦目的人果真做什么都悦目，他行动优雅，在这山水草庐中，倒也如画一般。尤其是那双修长如竹节的手，与她梦中那男人倒有几分相似……脑海中闪过某些画面，舒窈的脸猛地一红。

　　她在想什么？怎么能把李明寂与梦中那登徒子作比！那登徒子如此可恶，若能抓到他，她一定要先打他三十大板，再把他吊起来关进小黑屋，让他尝尝被强迫的滋味。

　　“郡主？”

　　小郡主的眼神炙热莫名，勾人心魂。李明寂喉结一紧，有几分口干舌燥。

　　前世他最喜欢看见小郡主被迫靠在他怀里娇软无力的模样。然尔厥后他意识到，比起日渐瘦削、眼神空洞的小郡主，他更爱看见她天真烂漫、肆意对他颐指气使的样子。

　　“这里只有粗茶，照顾不周，望郡主原谅。”

　　舒窈发现，从见到她开始，李明寂就一直在说歉仄，恰似她是什么一点就燃的洪水猛兽，她有那么可怕吗？

　　端起茶抿了一口，舒窈拍了拍自己白嫩的脸，心想她明明美貌冠世，这青年却跟木头似的，压根不往她身上瞥。

　　“咦，”她又喝了一口，“这茶用什么泡的？”

　　舒窈做事挑剔，吃穿住行样样精贵，品茗也是如此。放几多茶叶、加多烫的水、什么时候倒茶，背后都藏着门道，只有近身伺候的侍女才懂这些。

　　这茶入口微苦，细细一品，却又尝出甘甜，另有满满的露水香气，甚合她意。

　　“山泉水，”李明寂温声道，“郡主可是喝不惯？”

　　舒窈一脸矜持：“一般，勉强入口。”

　　松针嘴角一抽。

　　郡主很少对什么工具直接作出评价，这个“勉强入口”，已经是很喜欢的意思。究竟一般人泡的茶，郡主连碰都不碰一下。

　　如今郡主对新人有了兴趣，她这个做婢女的，是不是要失宠了？

　　“施主，施主，这里是贵客住地，您就别跑了……”

　　门外一阵嘈杂，春蕊快步进来，与舒窈低声耳语，心情有些庞大：“郡主，是谢小世子。”

　　谢彦舟？

　　他来做什么？

　　舒窈现在可不想见到他。

　　李明寂恰时开口：“门外的人可与郡主相识？”

　　“不认识，”舒窈冷哼，“不想见。”

　　“明寂可否为郡主分忧？”

　　“你？”舒窈狐疑地看他一眼，“你能做什么？”

　　一抹极淡的笑容划过李明寂的眼眸，“郡主放心品茗便好。”

　　舒窈嗯了一声，横竖她不想见谢彦舟，随便李明寂做什么。

　　青岩斋外，僧人拉住谢彦舟，笑容苦涩，“谢施主，里头住的真是我寺的贵客……”

　　“我是太原郡王府的世子，要是冒犯了你们的贵客，他日我自会登门致歉，”谢彦舟不耐烦地甩开他，朝着里面喊道，“窈窈，你在里面吗？窈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