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要去见他了，我很是欢喜。”
夕颜的忙乱伴着一尾香气呵处嗓间。
白祁微微抬起头，冷峻的面容在女娘的脸颊投下一片翳影。
“都这个时候了，你竟还想着挣扎？”他的气息来势汹汹，“夕颜，你真是找死！”
“阿祁，你会娶我吗？”
一声掌控之外的询问，让身前的男人立即停下了行动。
夕颜顿了顿，将下唇咬出一个浅浅的印来。
她不再挣扎，只是小心翼翼的重复一句，“你，会娶我为妻吗？不是纳，是娶，三书六礼，三媒六聘……”
女娘的声音，如掺了水般旖旎，似乎井中无法捞起的残月，将白祁的思绪瞬间带回过往：
“小夕颜，你哭起来的样子，真可爱，可爱到，让人想搓圆捏扁！”
“我打你一拳，你哭给我看，好欠好？”
“我要把你娶回家，只给我一人欺负，小夕颜，别人要是敢欺负你，你同本世子说，本世子非把他手剁了！”
幼学之年，白祁虽言语恶毒，却温柔备至，不管在王宫中尝到了什么好吃的，都市带给夕颜阁中的小女人，望着她腮帮子鼓鼓的，吃的像个兔子似的，他就开心。
可自从某一日，他被段屹川抱回世子府，满身是血的在床榻上躺了半月，那个明媚的少年，便消失不见了。
他将视若珍宝的女人亲手交给了嬷嬷。
一月后，夕颜阁芬芳四溢，女人如往常一样给他送花，却不小心打碎了琉璃盏，他握紧狼牙鞭，第一次对她动了手。
狼牙鞭带着倒刺，掀开皮肉，女人的求饶一声一声划过耳畔，他似乎听到了内心最纯净的玉石断裂，破坏，随风飘散……
当初十六岁的女人，望着白祁恍若隔世的温柔，说她想要他，她只是单纯的想要那个明媚的少年再度归来。
然，即是这么个小小的心愿，竟将她拉向了无尽的深渊。
“阿祁……”
女娘的声音细细软软，将白祁的心绪一瞬间拉回至眼前。
她双手护着身前的遮挡，指尖微微哆嗦。
白祁起身，不屑的扬起唇畔，“聘？向谁聘？”
眼前的女娘，来自南疆最底层的地下奴隶城，她的怙恃早已寻不见踪迹，聘？即即是纳，也算给了她极大的殊荣！
夕颜自嘲一笑，“是啊，向谁聘……”
她慢慢直起腰身，咬了咬牙，“所以，我更要为自己争取一下前程了，不是吗？”
白祁努了努嘴，眼尾带着与生俱来的风骚与不羁，“夕颜，你越界了。”
极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夕颜心中一喜！
段屹川来了……
白祁听见了消息，理了理衣袍，沉声付托一句，“把衣服穿好。”
夕颜手忙脚乱的扣上盘扣，又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雪氅。
“段刺史！”
守卫敬重的唤了一声，房门便应声而开。
砭骨的寒风吹散女娘脸上的酡红，可她凌乱的鬓角与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青紫，无一不在无声的控诉着，刚刚白祁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段屹川微微蹙起眉心，攫住半蹲在桌案边、墨眼无措的女娘，眸中的不悦显露无疑。
“世子，暗道图是否准备好了？”他声音浑朴，面色肃穆。
白祁转身，将七零八落的宣纸整理好，递到段屹川掌心。
段屹川微微颔首，对着白祁拱手一揖，“世子，大战在即，当养精蓄锐，温柔乡，照旧暂时远离了吧！”
烛光晃动，落在白祁转动的喉结处。
他挥了挥手，示意夕颜退下。
夕颜明白，白祁对段屹川的敬重，比那个高居在王位上的父亲大。
他是将白祁从万千尸骨中拉起来的师者。
所以，只要他一声令下，夕颜可以死无葬身之地！
一阵怪异的缄默沉静后，夕颜已经挪动着脚步行至门槛处。
段屹川为绝后患，又付托了一句，“来人，将女人请回院落禁足。”
白祁没有阻挡。
夕颜便这么，在一众将士的监视下，款步朝院落而去。
寒风凛冽，吹下了几片雪花。
雪花打湿在小女娘的睫羽上，瞬间凝结成珠，“啪嗒”一声，顺着脸颊滑落至下颌。
而南阳河偏向，战鼓声突然响起，将静谧的夜空猛然撕开一道口子。
火炬的灼烁填充而至，身后的将士立即便开始摩拳擦掌：
“他娘的，南梁竟敢主动挑衅！”
“自从世子将南阳河统领权送出去后，他们便将主意打到了北岸，河上的船舶全是战船，河底更是陷阱不停！”
“如今河水冰冻三尺，南梁的陷阱如同部署，不夹紧尾巴做人也就而已，还敢邀战？”
院落的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夕颜抬步踏入，朱瑾急急迎出房门。
“阿颜，你……”
她心跳怦怦，见将士关了院门，才伸手拉住夕颜的皓腕。
落锁声伴着悉悉索索的脚步在院墙外响起，朱瑾有些愣怔的停下行动，虚虚张望了一圈。
最后，是夕颜拉着她，回到寝房。
曾经被付之一炬的床榻与地毯早已换新，似乎那一场大火，从未发生。
夕颜走到字画后，伸手扣动机关。
朱瑾一讶，抬手捂住嘴巴！
“瑾姐姐，我要去见穆云承，段屹川对此处严防死守，白祁这两日不会找来。”
她理了理大氅的丝带，脖颈处的痕迹已经发紫，朱瑾颤颤巍巍的伸出指尖，轻声道，“这般为了穆云承，值吗？”
夕颜拍了拍朱瑾的手背，释怀一笑，“放心，有惊无险，白祁他，并未得逞。”
“阿颜，你选了一条不归路，若是世子得知你叛逆了他，你……”
夕颜眉心一蹙，想了想，最后重新顶取下发簪，递到朱瑾掌心。
“你说得对，我不能连累了你，”她退出暗道，双手抚着朱瑾双肩，认真道，“若听见白祁来了，你避开要害，将这发簪刺进胸口，伪装成我伤你的假象。”
“阿颜……”
夕颜掰开朱瑾的五指，墨眼泛着灼烁，如熠熠生辉的星辰，“瑾姐姐，我要去见他了，我很是欢喜。”
墙壁慢慢复位，将朱瑾的视线阻隔。
朱瑾愣怔了片刻，急急转过身去，将烛火吹灭。
夕颜脚步轻盈，猫着身子穿梭在暗道中，直到战鼓声铿锵，裹挟周身。
眼前的灼烁愈发耀眼，她抬了抬手臂，遮住破空而来的火星。
下一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欣喜，飘然而至：
“世子神机妙算！我等在此处守了这么久，女人还真就泛起了！”
夕颜从河畔一侧的矮丘处走出，抬眸望向那说话者，那人，可不正是邺城救她于危难的暗卫？
说话间，对方递上一双战靴。
“女人，我等见你抵达青州，便回去跟世子复了命，可世子竟命我等在此处候着，我还想着，这里阴暗湿润的，女人怎会泛起……”
见她愣怔着，暗卫识趣的闭了嘴，尴尬一笑，“瞧我，又话痨了，女人，这战鼓声是世子为女人做的掩饰，女人快换上战靴，跟末将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