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皇二十二年六月二十日。
在州府后衙的厅堂之上,被誉为“文采卓绝,潇洒感人”的四皇子杨俊,现在正头戴冠冕,身着华服地高高坐在上首,期待着接见门外排生长队的粮商们。
之所以要排队一来是后衙的厅堂太小一次只能接纳六名商人觐见;二来是每一批巨贾必须经过严格得搜身检查才气进入。
永生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望着高屋建瓴的四殿下。
一边叹息于皇室教育得失常水平,一边也不得不认可杨俊的语调,谈吐,行动甚至是眼神都称得上完美,跟在营地寻访时的轻松随意差异,现在的他诠释了什么叫‘高尚雍容,风姿潇洒’。
怪不得这一个个平素奸猾刻薄的巨贾,现在坐在椅子上都是双手扶膝,腰背挺直。敬重得宛如同小学生在聆听师长的教诲。那陶醉的心情和迷离眼神完美的诠释了他们对于皇家的崇敬。
永生却只感受无聊,不管是前世陪同领导接见重要上级,照旧加入种种国际聚会会议,这种身份高尚者的大吹法螺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司空见惯了。
两条小腿搭在凳子上晃来晃去,用手蘸着茶水在桌上画画,饿了就吃口桌上的糕点,横竖自己花招台搭好了,唱戏的主角又不是自己,自己就放心的当个观众吧。
永生吃着工具喝着茶,突然有些同情起眼前趴在自己前方的人了。
这是个一个两百多斤的大胖子,姓张,在东市和西市各开了两家粮铺。
得知四皇子今日要接见当地巨贾的消息后,早早就来了。
现在轮到他行礼,他便趴在地上以头杵地,屁股撅得老高,脸上的肥肉都开始发抖,满头是汗如雨下,可很久没如此运动的他依然在咬牙坚持。活像个呼呼喘息的大蛤蟆。
四皇子似乎没注意到他的丑态,亲自将他扶起后,站在原地环视众人道:
“刚刚孤是代表隋朝皇室受诸位父老相亲一拜,如今礼毕,孤只是个晚辈,列位就不必拘礼了。在座的都是当地商户的杰出代表,此次筹粮得各人相助,孤在此多谢了。”
“本次蝗灾若能顺利渡过,全仰仗诸位今天的鼎力支持。孤此次巡防甘陇诸郡,唯有扶风县令人印象最为深刻。孤明日回京定上表朝廷,一一列举诸位之劳绩。”
“今日感怀诸公仁善,特备薄礼,略表寸心,以求向世人展现我陇州的礼善人家。”
永生拍了拍手,门外立时进来四个兵丁,手握刀柄杀气腾腾的站在两边,中间护着一个老人,正是他随行的老奴。
此人如今也换上一身内侍服装,手握浮尘,拖着一个红木盘子,盘子上面用一块儿红布盖着。
那老阉人走到众人上首,掀开红布露出一叠红皮文书和一块木牌来。
他打开第一张文书,劈面前的胖商人喝道:“皇子训:张豪富跪接!”
那叫张豪富的商人刚站起来,还没缓口儿气儿,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太子脚下:“草,草民张豪富叩接皇子训!”
“孤闻听陇州扶风郡温水县有张姓名豪富者,行善乡里,品德显著,特彰其名,以教世人。今赐‘良善人家’木牌一面,以示勉励。”
这巨贾听罢,连连磕头谢恩,头在地上差点没磕出血印来,满身哆嗦得半天直不起身子来。照旧一旁几个军士协力拉拽,才勉强站起。
起来一看,这人早已是涕泪横流,泣不成声了。
杨俊微笑着递给他个毛巾,又亲自把木牌挂在他的胸前,大红色的缎带挂在脖子上显得很是喜庆,这商人一时激动的满脸通红,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身前的老阉人怕他又要激动的晕已往,赶忙扯着嗓子喊了声:“好啦,礼成!”
厅堂中其余几位巨贾都看傻了,这胖子平素为人一贯吝啬,这次不知为何如此大方,竟比他们多捐了二百石粮食。
可就这区区二百石粮食,他就获得皇子授牌,文书传家的殊荣,这货可是占了大自制了。
马上各人就都坐不住了,纷纷跪倒在地,任凭怎么劝说就是不起身,口中高喊:“家中另有存粮千石,愿意献出,为殿下尽绵薄之力。”
永生心中暗呼活该,之前一个个不都喊着“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么?”,这会儿怎么又都蹦出来了,真真是看到别人授奖自己眼红了吧。
若不知你们贪婪成性,我这战略还不容易乐成呢。可她也心之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随即站起来朗声道:
“欸,诸位此言差矣。皇家的训牌只发于‘恭谨恳切’者,不是区区粮食钱财可以权衡兑换的。”
工具贵精不贵多,若是精心准备的训牌都成了烂大街了,那就没什么价值了。
名利名利,商人逐利,有了利就更想要名了。有这张豪富做模范,还愁这些人不乖乖的献上粮食么?
这张豪富听永生如此说,更是自得洋洋,下巴都快翘到天上了,背着手迈开八字步,真像个活王八似的摇晃着走了出去。
在门口排队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停留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行满意足的离开。
刚出州府大门,张豪富立即命令仆人,快马加鞭地赶回去,再运五百石粮食来。
至此短短两日,扶风郡已收获商贾募捐粮食总计十万石!
足够三万人吃上一年的,粮食的危机总算暂时渡过了。
夜晚,在州府官员为杨俊举办的践行酒宴上,列位大人都在为四皇子这两日地完美体现献上赞美之词。
陈俊一边微笑着谢谢诸位大人地鼎力大举配合,一边保证会把这里见到地一切情况都如实上报给陛下,请诸位大人放心。
在四皇子长袖善舞地招待下,列位大人都感受到如沐东风。
整个宴会就在一片欢喜祥和的气氛中进行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杨俊挣脱了众人的纠缠来到李渊一家这边坐下,今天包罗如意在内的李家三子都加入了。永生自不必说,祥瑞也在抗疫中做出了不小的孝敬。
只是今日的主角是杨俊,所以永生除了偶尔过来敬酒的,倒落了个清闲。
“孤是国公爷的表弟,按原理是你们的表叔,这次来得慌忙没有时间准备礼物,你是大侄儿,这块儿玉佩就送给你吧。”
杨俊从腰间取下一块羊脂白玉的挂坠儿,递给祥瑞。
祥瑞又惊又喜,连道不敢。
杨俊抓过他的手,一把塞在手中,轻轻拍了拍勉励道:“你的事情永生都与我说了,小小年纪已有乃父之风,今后要好好努力。”
祥瑞激动的连连颔首,谢谢的看向永生。
李渊赶忙说道,“四殿下,太珍贵了吧,他小小年纪如何受得起?”
杨俊绝不在意地摆摆手:“表哥此言差异,在陇山大营旅行时那里的黎民们说你,不仅事事身体力行而且待人随和,毫无架子。年纪轻轻就如此踏实肯干,属实难得啊。今年多大了,已入学了吧?”
“回殿下的话,此子今年已十岁了,入学四年了,在大兴时拜在李纲老大人门下。”
“哟,那位老先生可是严厉的紧,我小时候就吃过不少苦头,哈哈,现在追念来还影象犹新呐。如此说来我二人还算同门,这玉佩今天我是送对人了。”杨俊大笑两声,痛饮了一大口酒。
李渊赶忙也陪了一杯。
杨俊放下酒杯,指着如意,“这是二令郎吧,似乎之前未曾见过。”
李渊赶忙介绍:“这正是微臣第二子,小名唤作如意。”
“如意啊,好名字,可曾进学了?”杨俊像个查户口的似的。
“二哥与我一样,都是自幼在家自学的。”永生含着筷子,盯着杨俊说。
你这会又计划送个什么?
杨俊上下摸了摸,没摸出什么工具来,有些尴尬,突然灵机一动:“这孩子一看就天资聪慧,若是以后有所生长,必是要进学的。”
永生听到杨俊形容二哥天资聪慧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这真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这小吃货在永生看来妥妥的四肢发达,头脑简朴,跟聪慧是绝不沾边啊。
那杨俊看永生的体现也知道自己可能夸得不妥,心情瞬间有些尴尬,李渊看在眼里瞪了永生一眼,赶忙接着说道:
“殿下所言极是,我也计划明年就让他进学,乳名平时用了也就用了,但入学时要还用乳名未免不妥。殿下文采天下闻名,不若就劳烦您赐他个名字吧,这也是小儿得荣幸呢。”
哪知杨俊本意是喜欢永生这孩子,已经探询清楚她似乎并无台甫,平日各人都唤她永生,就想借此时机替她取个名字。李家老二只是他随口一问而已。
见李渊让他替老二赐名,他先望向永生说道:“你呢?”
永生笑着抱了抱拳:“谢殿下隆恩,不外小的已有台甫,就叫李永生,仙人抚我顶,授我以永生。”
杨俊的眼神一滞,瞬间缄默沉静无语了,这仙家赐名自己如何比得了。
李渊一见心道不妙,原来是看重了三郎想给他赐名啊,这一下可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就听如意突然喊道:“年老三弟都有名字了,偏偏我没有!不行我也要有名字!”嘴巴撅得老高,一副我很不开心的心情望着李渊。
李渊说又望向杨俊,左右为难,这自己适才开口了,可对方没允许呢。
永生一看父亲,赶忙放下酒壶,拱手向杨俊深施一礼:“请殿下为我二哥赐名!”
见永生如此求自己,杨俊也只好退而求其次,思考了片刻说道:“如今天下灾疫横行,黎民深受其苦,希望二郎君未来能立功立业,造福一方百。就叫你世民吧,取世间清平,万民安乐之意。你看如何?”
“世民?好名字啊,儿啊以后你就叫世民了。”李渊面带喜悦。
如意听着也很喜欢:“好,那以后我就叫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