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剑走偏锋
江陵城县衙后堂内
叶成帏刚刚落座下来，正漫不经心的收拾着伏肮亓公牍案卷，便见汀安面色惆怅的走了进来。
“怎么，有人给你脸色看了？”
叶成帏手里的行动停了停，不紧不慢的抬眼看向书童。
“那倒没有。”
汀安走上前来，细声回道：“令郎，舒家二令郎前来求见。”
“舒瑾玄？”
叶成帏迟疑片刻，欣然起身：“那还不快些请他进来。”
“可......舒令郎还带了位花家的小姐一同前来。”
汀安小心翼翼的审察了眼他。
听到这话，叶成帏那两道浑如漆刷的弯眉微微一皱。
想到早间之事，眸色酷寒的抖了抖玉色长袍，白皙的面容马上沉了下去：“请。”
倒真是没脸没皮，阴魂不散。
随后，又懒散的坐转身去。
......
花如锦和舒瑾玄得了召见，被汀安带入后堂。
离着点卯尚有些时辰，过道里人影寥寥，让偌大的县衙内显得无比冷清。
也才刚入后堂，便见一滩烂泥似的身影慵懒的倚靠在伏案后的座椅上，让花如锦整小我私家都是一惊，随后徐徐露出鄙夷的神情：
没想到状元郎竟是如此品德。
自己不考究，他比自己还不考究。
难怪堂堂状元之尊，没能进翰林院。
再凝神细看，似乎生得一副好皮囊，真是可惜了。
刚刚上任就如此做派，只怕未来又是个碌碌无为的昏官。
花家当初退亲退得倒也不冤枉，整日混迹于花街柳巷的能有几个正紧人。
而且凭据各朝律例来说，一县首领不比寻常小吏，叶成帏作为新科状元即便不入翰林院，就算下放任职也该是调任他县，而不是返回祖地江陵城。
如此这般，不是上面有人就是天子昏聩。
“看来我是来错了地方。”
花如锦暗自叫了声苦，便听舒瑾玄敬重又亲切的朝着那瘫烂泥唤道：“成帏兄。”
汀何在一旁看着纹丝不动的自家令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出去时令郎还精神焕发的，怎么转眼间就跟得了瘟病的软椎动物一样？
这实在有失待客之道，坏了念书人的形象。
舒瑾玄连唤数声，伏案背后的人影才有了消息。
叶成帏徐徐起身，装作睡眼惺忪的看了眼汀安带进来的两人，语气不温不火的回道：“原来是舒令郎。”
目光清冷的瞥了眼花如锦后，这才对汀安付托道：“赐座。”
“我......”
舒瑾玄正要讲明来意，花如锦忙将他拦了下来，毕恭毕敬的拜道：“民女花如锦，见过知县大人。”
虽然心中对此人充满鄙夷，可究竟人家是高屋建瓴的知县，能够主导一县黎民的生杀大权。
之所谓民不与官斗，实在冒犯不起，明面上还得装作对他九十度角的崇敬和仰望。
瞧她毕恭毕敬的样子，叶成帏马上察觉到她的不怀美意。
从家门口一直追到县衙里来，如今还搬上了舒家令郎做救兵，他平生从未见过如此恬不知耻之人。
实在是心机叵测得很。
眼眸微沉，叶成帏故意摆出一副冷冰冰的姿态：“不知花家小姐莅临本县有何指教？”
想着自己送给她的那面镜子，心里又是一阵恼火：
莫非花家的女儿如此蠢笨，不明白我的用意？
非得直白相告？
她花家背信弃义在先，如今却来苦苦纠缠，真是不走寻常路。
“本县寒窗苦读十余载，靠的是稳打稳扎，不喜欢那些剑走偏锋的野路子，花家小姐也算是书香门第出生，凡事该明白分寸，三思尔后行。”
叶成帏语气严肃，意味深长的提醒道。
“剑走偏锋？”
花如锦听得心里一凛。
难道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是故意设套给窦元丞将事情闹大的？
咳，既然他已知晓自己的来意，也不用再含血喷人。
花如锦气定神闲，镇定严肃的禀道：“此事不仅关乎民女，也关乎大人的前程，还望大人三思。”
“关乎我前程？”
叶成帏面上渐生怒意：难道我不娶你花家的女儿就没了前程？
真是嚣张跋扈。
他脑海里立时想到了今年刚刚入太医院的舒家老大舒煜宸。
虽不是个什么大官，可好歹是入了宫的。
难不成她还指着这位新进的宫廷御医逮着时机到天子面前进诽语诬陷自己？
想到这里，叶成帏马上勃然震怒：“花家小姐，你欺人太甚，难道本县不如你的意，你还要亲自入京去哭闹不成？”
“倒也没这么严重。”
花如锦对他这么猛烈的反映感应一头雾水。
只怕是顾朗熙已经赶在自己前头与他说了些什么。
这种事怎么能偏信一面之辞，得想措施将他拉回正轨：
“此事存在太多隐忧，民女觉得大人身为一方怙恃官，该事事体察入微，随处高瞻远瞩，不能只为眼下微勋而失了久远利益，一旦酿成大祸只会让大人深受其累。”
“什么？还存在太多隐忧？”
叶成帏听得越发茫然，不停冷笑：不娶你花家的女儿就存在隐忧了？
这什么逻辑？
“虽然。”
花如锦慢调不惜的解释道：“窦家父子并非什么良善之辈，大人若仅是为了不开罪前任知县，替县里保住这块贞节牌坊，实在是得不偿失，民女对窦家二郎之事也属迫不得已，还请大人明鉴。”
“等等。”
叶成帏这才意识到两人似乎说的不是同一件事：“你今日前来是为了窦家之事？”
花如锦眸色微顿，也是一脸的问号：“否则......大人以为呢？”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得了空隙，花如锦随即掏出书写的诉状呈递了上去。
舒瑾玄听二人牛头差池马嘴的争论了半天，也察觉到叶成帏刚刚赴任怕是还不知晓表妹和窦家的事。
他少时就被送回了生父祖地求学，连他自己这门亲事也仅是知晓个或许，又怎会体贴这种不痛不痒的小事。
担忧表妹这封不正经的诉状会再惹怒他，舒瑾玄连忙解释道：“三年前，窦家......”
哪知他话音未落，叶成帏看着诉状便欣然颔首：“准，准许再醮，立刻再醮。”
“......”
舒瑾玄呆愣愣的看向叶成帏和花如锦：“当......认真？”
“舒令郎放心，晚些时候我便差人将官府落印的再醮执照送往花家，窦家也会有批文送去。”
眼看着离点卯时辰越来越近，叶成帏也不拖泥带水冒充挽留，直言道：“我尚有许多公务要处置惩罚，待来日得空再去贵府登门参见。”
“那舒某就恭候成帏兄台端了。”
舒瑾玄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花如锦心里也是一阵欢喜，没想到此人照旧个识得利害的，目光不算短浅。
想着先前与他的争执，也怕他再心存怨恨，忙违心的恭维道：“知县大人英明神断......”
“职责所在，花小姐不必……客套。”
叶成帏最是厌烦这种溜须拍马的话，朝她淡淡一笑，马上转为肃声道：“希望咱们后会无期，恕不远送。”
噢，谁愿意没事跑到官衙里来与“前任”蹬鼻子上脸。
看着他甚是不耐烦的样子，花如锦行了一礼，头也不回的率先出了府衙。
不想理你的人，你上吊人家还以为你在荡秋千。
这四条腿的蛤蟆欠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各处都是。
花家稀罕这位新科状元郎，姑奶奶我可不会死乞白赖的去投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