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提亲

　　赵家有三十多个男丁在外做官，其中官职最高的，是从三品的工部侍郎赵元仁。

　　赵元仁是赵家三房嫡宗子，和赵元修赵元明是堂兄弟。

　　当年赵元明赵元仁一并进京科举，赵元明一举考中状元，风物无限。赵元仁也在那一科中了二榜进士，在自家堂弟的光环下略显昏暗。

　　厥后，赵元明做了两年翰林学士便辞官回乡。赵元仁在工部做着八品主簿。一晃二十多年过来，赵元明成了青州大儒，赵元仁做了朝堂高官。

　　赵氏一族同气连枝。赵元修每年都派族人送丰盛的年礼去京城，赵侍郎每隔三个月写一封家信回来。

　　“大堂兄上个月刚写了信回来，”赵元明低声道：“此时又写信来，定是有要紧事。”

　　赵元修收敛笑意，从小厮手中接了信。

　　赵夕颜未便再留，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书房内，赵元修看了信，面色有些奇怪，将信给了赵元明：“三弟，这封信你看一看吧！”

　　赵元明应一声，接过信一看，也是一愣。

　　“月牙儿长这么大，从未出过北海郡。虽然名满青州，真正见过月牙儿的人，并不算多。”

　　赵元修有些疑惑地说了下去：“再者，我们赵家是书香门第，和武将勋贵素无来往。这个慕容家的令郎，怎么突然就要向赵家提亲，求娶月牙儿？”

　　一家有女百家求是好事。可这桩提亲，也实在太奇怪了。

　　大晋重文轻武，武将职位低下，普遍不及文官。不外，有三家是例外。一个是慕容氏，一个是冯氏，另有一个高家。

　　慕容氏世代掌管禁卫军，拱卫皇城，是天子心腹。

　　冯氏先祖在建朝时立下大功，开国时被封为定国公，爵位世袭，执掌铁卫营。

　　高家是后起的新贵，当年永兴帝争皇位时，高家鼎力相助。永兴帝坐了龙椅后，封了高家忠勇侯的爵位，令高家执掌骁骑营。

　　三万禁卫军，两万骁骑营，和五万铁卫营，一共十万军力，护卫京城。上将军慕容尧，定国公冯川，忠勇侯高鹏，这三人是大晋朝武将里的顶尖人物，无人敢轻视小瞧。

　　赵元修口中的慕容令郎，是慕容尧的嫡宗子慕容慎。

　　十六岁时进宫做了御前侍卫，在禁卫军比试中一举成名，被众人盛赞为慕容氏第一妙手。今年二十二岁，已是五品的御前校尉，尚未娶妻。

　　这么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青年才俊，怎么突然要求娶月牙儿？

　　国丧期间，慕容家未便轰轰烈烈地来青州提亲。慕容慎亲自去了工部侍郎府，私下向赵元仁提亲。

　　赵元仁也很惊讶，在信中写道：“……慕容氏执掌禁卫军，深得天子信重，在军中势力庞大。”

　　“慕容慎是慕容上将军嫡宗子，身手超卓，也是慕容氏下一任家主。如此人物，主动和赵家结亲，是一桩好事。”

　　“月牙儿和北海王世子青梅竹马，颇有情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外，慕容慎实在出众，是千里无一的少年俊彦。这门亲事，可以仔细斟酌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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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元明看着信，没什么喜色，反而拧了眉头。

　　这件事，实在蹊跷。

　　赵家无兵无权，家族中做官的多是中低等官员，说是青州望族不为过。不外，和京城名门大族相比，就差得远了。

　　说句不中听的，慕容家要和赵家结亲，是抬举赵家。

　　这个素未谋面的慕容慎，到底是何用意？

　　“三弟，你作何计划？”赵元修问。

　　赵元明回过神来，淡淡道：“我这就写一封回信，婉言谢绝。”

　　赵元修有些遗憾：“真的不考虑一下？”

　　赵元明看兄长一眼：“我只月牙儿这么一个女儿，不愿她远嫁。”

　　这倒一ㄇ。

　　就这么一个宝物闺女，远嫁去京城，以后想见一面都难。有英俊生动的北海王世子在眼前，哪还用考虑什么慕容令郎。

　　赵元修想了想笑道：“既然无意，早些拒绝也好。对了，这桩事，要不要告诉月牙儿？”

　　“不必了。”赵元明随口道：“这件事，请年老守口如瓶。就是母亲那边，也别说。”

　　免得自家老娘出什么幺蛾子。

　　赵元修点颔首，看了兄弟一眼，忽地低声道：“你真的不再续娶了？柳氏走了这么多年，你早该放下了。莫非你还对京城那位念念不忘？”

　　“当年你为了她，辞官回籍，葬送了大好仕途。要否则，你定然比大堂兄强得多，说不定都做到一部尚书了。”

　　“这都二十几年了，你该不是还惦念着她吧……”

　　赵元明重重咳嗽一声，打断兄长的絮叨：“族中事务繁忙，年老且去忙吧！”

　　赵元修翻了个白眼:“得得得，我不提。一提你就翻脸撵人。我这就走。”

　　赵元修很快离去。

　　只剩赵元明一小我私家独自在书房里。

　　赵元明点燃火折子，将那封信烧了。然后坐下，提笔给大堂兄赵元仁写回信。笔下如游龙，一挥而就。将信装好，令人送了出去。

　　忙完这些，赵元明缄默沉静良久，起身去了书房内侧的书架边，伸手从书架最上排抽出一本诗经。

　　这是最常见的一本书，谁家信房都有几本。不会有人来借，也没人闲的没事去翻阅这本陈旧泛黄的书册。

　　他其实也很久没看了。

　　掀开诗经，里面夹了一张同样年代久远的纸张。

　　这张纸上，用工笔细细描绘了一张少女小像。少女身着浅蓝罗裙，乌发如墨，清丽无双，坐在古琴前，素手轻拨，唇畔浅笑，气质出尘。

　　上面写了一首诗。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今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那边看。

　　赵元明注目凝望，目中闪过遥远的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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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北海王悲痛欲绝重病不起的消息传了开来。

　　世子徐靖写了一封泣人泪下的告病奏折，送往京城。

　　以徐靖的文笔，自然写不出来。他私下请赵夕颜代笔，自己抄一遍而已。

　　又过两日，一个左臂带伤的士兵骑着快马冲进了北海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