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一）

　　春夜的雨淅淅沥沥，有节奏敲打着瓦片，不大不小，不觉喧华，像是一首极佳的催眠曲。

　　梦里不知身是客，其时只道是寻常！

　　气候清爽，参天的榕树下。白衣祭司席地而坐，笛声缱绻，沉静的眉眼难得的惬意。

　　年轻的神官抱剑站在祭司身后，目光看向远方，余光却一直悄然留在祭司身上，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凌苍剑上挂着一个红色的同心结充当剑穗，在徐徐清风中微微摆动。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一个穿着辉月衣饰，眼睛蒙着一层白绫的雅玉少年，握着竹竿，从树后徐徐走来。

　　少年的腰间挂着一个漂亮的铃铛，嘴角满满笑意，竟比阳光还要明媚几分。随着步履的摆动，铃铛声清脆悦耳。

　　“姐姐！”

　　俊朗憨厚的少年提着食盒从天空御剑而来，划破云海，形成一道绵延的光路。

　　“姐姐，喝莲子粥！”

　　食盒被打开，里面是香气扑鼻的莲子粥。

　　憨厚少年给在场的人都盛了一碗，其中一碗直接放到了盲眼少年的手中。那蒙着白绫的少年却是毒舌戏谑道：“傻子就是傻子，莲子有什么好吃的，又不是肉。”

　　憨厚少年回嘴：“禁绝骂我傻子，你这瞎子！”

　　“傻子！”

　　“瞎子！”

　　“你这傻子到底是真傻照旧假傻还知道回嘴。”

　　“我不是傻子，但你是真的瞎子！”

　　说着憨厚少年也不管眼盲少年看不见，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盲眼少年不计划和憨厚少年继续斗嘴，喝了一口莲子粥，却是直呼烫。

　　“傻子就是傻子煮个粥都这么烫。”

　　“嫌烫你别喝。”

　　“哼”

　　盲眼少年冷哼一声端着碗背过身去，只听见一阵喝粥的声音，连勺子都没用上，转眼碗里的莲子粥就被他喝了洁净。幼年乞讨的原因，他用饭的速度一直很快。

　　“真难喝。”

　　“难喝你还喝光了。”

　　“你懂什么，我这是不想浪费粮食。”

　　说着盲眼少年还打了一个轻轻的饱嗝。

　　“姐姐说过这叫口是心非，不要脸。”

　　“关你屁事。”

　　“你说脏话！”

　　“关你屁事。”

　　“你…”

　　“关你屁事！”

　　彼时的气氛和谐，其乐融融，平淡又恬静。

　　其实除了神官，憨痴少年和盲眼少年都是祭司机缘巧合带回来辉月宫的。

　　憨厚少年名叫温寒，本是护国将军的嫡子，却是幼年时获得了风寒，高热不退成了痴儿。护国将军为国战死之后，他的一双子女就被皇室抚育，女儿甚至被封为了护国公主，给予高尚尊荣。

　　一次皇宫遇邪，祭司衔命前去驱除，却意外发现了被关在狗笼中被虐打的体无完肤的孩子，出于自保的本能，他双手抱住膝盖瑟缩在笼子的一角，满身哆嗦，一双眼睛澄澈的如蓝天碧水。

　　祭司救了他，把他带回了辉月宫，自此这孩子就一直姐姐、姐姐的称谓她。哪怕已经生长为少年却依旧有着孩子好吃好玩儿的天性，只是但通常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工具，他都市第一时间和她分享。他很粘人，喜欢跟在自己身边。

　　他常说等他长大，也要做掩护她的神官，帮她打跑所有的坏人。为此他努力修习灵力，虽然智力跟不上同龄人，可因为他心性纯粹反而是个修炼天才，只有十六岁就已经到达灵阶巅峰，以这样迅猛的速度生长下去，也许在他二十多岁的时候真的可以成为她的又一位神官，陪她一起除祟安民。

　　盲眼少年叫顾良，是她在南境和沧澜的领土采药炼丹时救回来的。她发现他的时候他满身血污的倒在路边的草丛，四肢的骨头被打断，双目被挖，容颜被毁，满身散发着浓郁的恶臭，那是腐烂的味道，吸引着大批的蝇虫，可即即是如此他照旧坚强的在世。

　　祭司很少见过这么顽强的生命，普通人受到如此的折磨大多已经绝望选择死亡，可他却依旧选择活下去，哪怕模样如厉鬼，蒙受无尽痛楚。

　　更令祭司动容的是，他嘴角的笑容。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明媚的笑容，就像是黑黑暗的一道光束，又像是寒风凛冽之中的悬崖之花，她从未见过有人身处地狱，还能笑得这么自然。

　　生命不易，生命可敬，生命可畏。

　　祭司治好了顾良所有的伤，除了眼睛。他的眼睛被人挖掉就必须找一双鲜活的眼睛进行移植，才气重获灼烁。可是人身珍贵，祭司不能随意剥夺他人的双目，也只能静静期待时机。

　　这些日子祭司看出来了，虽然都是少年可差异温寒的单纯青涩，顾良显得青葱飞扬，虽然眼盲，可性格却不沉闷，思维敏锐，而且嘴毒喜欢骂人，揭人痛处。

　　他喜欢和温寒拌嘴，温寒憨厚的性格每每都是说不外他。可当温寒被别人怼的说不话时，顾良又会去资助，他不开怼还好，一开怼能直接给人送回老家。

　　温寒修为虽高却从不喜欢以武力压别人，哪怕是面对戏耍自己的同门也不例外。这就导致了手上干不外，骂架照旧可以的。

　　不外随着顾良的泛起，旁人都知道温寒有个骂人特别厉害的朋友，也就不再像以前一样喜欢呛他。

　　最可笑的一次是温寒去神官房间里偷钱，居然让顾良放风。

　　别看顾良眼盲但是耳力特别好，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到。结果就是他们两都被神官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