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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姝无双

第四十六章 入套

娇姝无双 柒条鱼尾巴 2273 2023-03-19 17:56:13

  庭中日欲晡。

  午后,天子召了谢显前去紫宸殿议事,裴姝循老例为小太子讲了一堂智力趣味课,一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苦逼的小太子后面另有一堂德教经史课,本朝儒家经典乃主流,因此天子选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学士来授业。

  裴姝出得天禄阁,若按通例,指定是马上麻溜出宫。

  今次她却打个转又拐回了休憩室,磨磨蹭蹭到申时末才出来。

  意料之中,她一现身便被刚下堂的詹大学士喊住:“裴家女君,且留步。”

  自从他于天子那处听闻裴姝棋术精湛,回回碰见她就要生拉硬拽对弈一番,平常裴姝都是避着他走。

  看到他就畏惧,盖因此人有一大嗜好,嗜棋如命。

  说好一局,结果就是一局接一局,没完没了,不到宫门落钥不放人。

  小狐狸敛下深深笑意转身。

  詹宥迁盯着裴姝两眼放光,就跟看见了什么稀世大宝物似的,

  “哎呦,可算逮着你啦,可得空陪老夫手谈一局?”

  世间有人痴于酒,痴于花,痴于茶,也有人痴于棋。

  詹宥迁即是当中的棋痴。

  棋瘾一发不分时间场所,无论是在官厅公廨,私宅内室,照旧出行途次,逮着人可随地设局。

  夜归棋兴未尽,还要在卧室自摆棋谱玩味一番。

  爱棋之深。

  裴姝笑吟吟道:“您老相邀,自然是有的。”

  “噫~认真?”詹宥迁目露狐疑,捋着髯毛上下审察她。

  今日这丫头怎恁好说话?往日不是推三阻四就是溜得飞快。

  他逮她,扑空不是一回两回了。

  谁懂棋痴的寥寂,好不容易碰着个妙手,他岂会放过,即是十局九输,他也是越输越上头,越输越来劲儿。

  明知裴姝答允的差异往日的爽快,有些不正常,他也无所谓,即便知道是圈套,他也甘之如饴往下跳。

  就是这么大的瘾。

  詹宥迁生怕她跑了,拽着她往天禄阁走,就近在窗边摆棋盘。

  起始尚算平缓,棋局过半,局势蓦地直下,裴姝开始落子如飞步步紧逼,不留情面杀得他落花流水。

  老头子傲气得很,饶子留情对他而言才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想当初,得知天子擢选了裴姝作为太子的讲师之一,他是第一个站出来尽力阻挡的。

  从看她哪哪都不顺眼再到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惺惺相惜,不外是一盘棋的距离。

  没看他虽输得惨烈,却是一脸佩服,

  “嗐,老夫一不小心又着了你的道,你这女娃子小小年纪,棋路竟是如此这般诡谲,可谓日日新,教人摸不着底,妙哉妙哉!”

  她之棋艺的精妙,妙不在定式的精湛娴熟,而是妙在棋风虚虚实实幻化莫测。

  詹大学士一生与人对弈无数,从未见识过如此擅于鬼道的棋技。

  与之对弈认真是妙趣横生、余味无穷,恨不能不眠不休挑灯夜战。

  “天还早,再对一局?”他眼巴巴道。

  裴姝弯了弯唇,眼睛里带了笑:“倘若这局我又侥幸胜出,小辈我有个不情之请,您老可应?”

  詹宥迁险些不带任何犹豫:“只要不是叫老夫去杀人纵火,应你又何妨。”

  一局终。

  詹宥迁连呼几个妙,抚须低头复盘,裴姝也不急,静静待他研究够了抬起头:“愿赌服输。说吧,你要老夫应你何事?”

  裴姝一颗一颗往棋奁里捡玉子,

  “倒不是多灾的事儿,家里族学养士无赀,却多是附庸风雅之辈,职不专,教不明。且子弟循习弊陋,餔啜之余,涣然而散。我意聘请几位翰林院荣退的饱学之士,提振家族子弟士风。”

  满腹才学的老学者自有傲然风骨,他们荣退之后,若有意向授学,多得是名家信院高接远迎,何须屈居于家族私塾。

  若莽撞登门相请,别说首肯,只怕是一道明来意就要被扫地出门。

  而詹大学士就差异了,他出自翰林院,学问深远德高望重,处人又蔼然谦和,同一众老翰林友爱颇深。

  他张嘴拉拢一句抵自己一箩筐。

  詹宥迁髯毛一抖:“这还不难,你当那些老骨董是那么好请得动的?”

  “放我身上自是千难万难。”裴姝歪头笑:“您纷歧样,您老一出马,定然事半功倍,马到功成。”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詹宥迁嗤了一声:“鬼精灵。”

  价钱有点大,他有点不情愿。

  老伙计们逮着时机,不定怎么讹诈他呢。

  他的藏书孤本,珍酒佳酿怕是要不保。

  小狐狸如何看不懂他那肉疼的心情,

  “您老只管行事,若有任何损失,事后我愿双倍赔偿。另,小侄有幸自师尊处得了一本棋谱孤本,待出宫便差人送到您贵寓可好?”

  “荒缪!老夫岂是那贪图小辈工具的营营苟苟之人。”詹宥迁面浮愠怒,心下却是意动不已。

  旁的不说,他馋棋谱啊!

  麓山出品必是极佳珍品,只是吧……堂堂大学士跟小娃娃搞暗箱交易,几多有些拉不下脸。

  见状,裴姝也不藏着掖着了,添把柴全了他的脸面,

  “振兴族学乃其一,我计划接纳寒门穷苦人家,不拘年岁门第,凡怀揣勤学之心皆可入我族学,并视情况免其束脩,加以资助。”

  此举,意在广撒网养鱼。

  整套计划中包罗,重金搜罗往年科考卷宗,放置私塾无偿供他们阅览,不仅如此她还将为品学兼优的学子们的“行卷”“温卷”提供方便之门。

  所谓“行卷”就是应试考生在考试之前,将自己写的诗文加以编辑,写成卷轴,呈送给主考官或相关官员审阅,以期引起他们的注意,以求推荐。

  为加深主考官对自己的印象,过段时间再投,这叫“温卷”。

  由于本朝科举不糊名,知贡举等主试官除详阅试卷外,有权参考举子平日的作品和才誉决定去取。

  是以在政治、文坛上有职位的人及与主试官关系密切者,皆可推荐人才,加入决定名单名次,谓之“通榜”。

  自此行卷之风盛行。

  她的小九九如何能瞒得过老人精,裴姝也没想瞒就是了。

  詹宥迁看她的目光格外意味深长:“想不到贤侄竟有青云之志矣!”

  裴姝坦坦荡荡道:“雄心谈不上,聊以自保罢。”

  女娃子虽有私心,却能实实在在惠及到清贫念书人,当是互惠互利吧,詹宥迁思量一番道,

  “论迹岂论心,倒也算一善举,老夫便舍下脸前去替你游说罢。”

  寻常黎民家念书难,

  难在五点;无书可读;无地可读;无钱可读;情况艰辛;进度缓慢。

  无数念书人心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梦想,也一直信奉念书是更换门庭,改变命运的唯一途经。

  可这五点就能将成九成以上的人拒之于门外。

  否则也不会有凿壁偷光、隔篱偷学......这些典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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