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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汴京开茶铺

第一百二十五章 财主

我在汴京开茶铺 思归北鸿 4064 2023-06-02 21:25:32

  大雨倾盆,赵似和云湘在泥泞的路上跋涉,污泥已席卷到了小腿处,脸上、手上也是斑驳纵横的泥水。

  若在平时,云湘一定极其厌恶这样的自己。

  但眼下,她只觉得性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珍贵,因此也就无暇他顾。

  雨越下越大,路也越走越是泥泞。云湘摸了摸脸上的雨水,抬眼向前望去,但见一片蒙蒙雾气伸手不见五指。

  这时,她的脚下发酸,又被一根树枝一绊,“哎呦”叫了一声,跌倒在了泥潭里。泥水四溅,半边的脸都被泥水污了。

  她嫌恶的哭起来,试着用手来擦,但她的手同样污浊,只能越擦越脏。

  赵似忙蹲下身子来扶她,说:“快走吧,被他们捉到咱们只有死路一条!”

  云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两手重重的拍打在泥浆里,说:“不走了,他们捉住我就把杀了我好了。折腾了一夜,不给人杀了我也累死了。”

  “湘儿,现在可不是使气的时候。”赵似说:“若是你死了,我一小我私家在世又有几多意味?就当是为了我,你也要活下去。”

  云湘突然怒气腾起,说道:“呸!你就会哄我!你说你是简王,我就认你做简王?你不是说那人是你的好朋友吗?他为什么又要杀你?你的话我还能信吗?”

  赵似双眉一竖,手紧紧将她的肩膀扶住。“莫碰我!”云湘一甩肩膀,甩开了他的手。

  赵似只苦笑一声,说:“你信不信我都没关系,但你是个女儿身,你知道你落在那伙强人手里的下场吗?”

  “什么下场?拼不下就是一死。”话虽是这样说,但云湘的语气也软了不少。

  “哼!只怕你要死也不得!”赵似说:“捉住你这样的女人,他们会用木头或者桃核卡在你的嘴里,叫你不能咬舌,然后剥光了衣服任人凌辱,之后再用牵牛的绳子拴着游街示众,最后会用渔网将你紧紧罩住,拿小刀子一刀刀脔割而死。”

  云湘一张小脸顷刻间就变得苍白,眼神也变得闪烁。她没有说话,但满身肌肉打战,已经有了强烈的恐惧。

  “咱们照旧走吧,就算累死也好过生不如死。”赵似再来搀她时,她并没有反抗。

  二人站起身来,云湘又嘤嘤的啜泣起来,说:“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逃出家去,我为什么要逃出家去,我要回家……”

  “好!我送你回家。”赵似拉着她的手向前走去。

  刚走了两步,云湘突然又伸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说:“你是重犯,若是进了城去,你会不会……”

  赵似凄然一笑,说:“我本就是将死之人,只要能护你周全,我一条命交出去又有什么关系?”

  云湘的眼睛中泪光盈盈,突然合身扑上去,紧紧将他抱住,说:“不!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和我一起活。”

  赵似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无论生死,咱们都要进城去。你放心,我现在满身泥泞,没有人会认出我来。”

  于是他们手拉着手一路向前走去,不知走了多久,暴雨徐徐平息,酷寒的空气险些要冻掉人的鼻子和耳朵。二人仰头望天,黑如墨汁的天空微微露出了鱼肚白。

  赵似心头发紧,悄悄想道:“须得趁着夜色进城去,天明之后只怕会袒露身份。”

  云湘突然向前遥指,笑道:“赵郎,你看!”

  赵似顺着她手指的偏向望去,朦胧雾气中果真见到了若隐若现的城墙和城楼上的灯火,虽然还瞧不见人影,但他们知道自己距离城门不远了。

  二人精神陡振,不自觉间加速了法式。

  城楼上的士兵目光灼灼,探照灯似的谨慎的视察着四周,突然见到两小我私家影向城门的偏向游走,不禁叫道:“什么人?来者止步!”

  “来者止步!”城楼上的士兵齐声呼喝,气壮山河。“啊?”云湘被吓了一跳,急遽拉着赵似停住了步子。

  “你们是什么人?”城楼上的一个士兵趴着城墙问道。

  赵似抬头回覆:“回军爷,俺是来东京的游商,不成想刚到城外就遇到了强人,和拙妻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士兵将他二人一番审察,见他们满身泥泞、衣衫不整,便没有怀疑,继续问道:“什么样的强人?”

  “小的不知,只听他们说什么漕帮,头领似乎是姓万的。”赵似回覆。

  “漕帮?”这句话引起了士兵们的一阵骚动。

  于是那个士兵急遽下了城楼,将城门打开一条缝自己骑着马出来了。

  他来到二人面前才下马,望着他们说:“你们可是听清楚了,确是漕帮?”

  赵似说:“听清楚了,是漕帮!”

  云湘不敢看士兵,只是一个劲的颔首。

  “他们在那边?”士兵问。

  二人同时向来时的偏向指去。

  士兵点颔首,又问:“你们既是游商,那货物呢?”

  赵似回覆:“军爷,俺小伉俪两个能逃出命来已是万幸,咋还保的全货物呀!”

  士兵也觉得有理,望望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尾随,再审察了二人一番,又说:“既如此,你们可去安济坊的居养院暂避一时,待朝廷将强人剿灭,再给你们去开封府报备。”

  “是,多谢军爷。”赵似忙着给他作揖,云湘也随着鞠了一躬。

  “不必谢我,此乃皇恩浩荡。”士兵向城内一指,说:“你们且进去,会有另一个军爷带你们去。”

  二人再谢了他,便进了城门,在另一个士兵的领导下向安济坊的居养院儿而去。

  自澶渊的百余年来,大宋都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虽然和西夏时打时和,但究竟也在西北边陲,像开封府这样的中原要地向来承平,所以士兵的盘问也不会过于严格。

  这时,天光已微微发亮,东京城内已可见推着粪车的“夜香郎”,几户人家也已卸下门板,将洗脸水泼洒在了街面上。

  冷风骤起,云湘紧紧握着赵似的手,感受着来自他手掌的仅存的一点温暖。

  居养院是大宋朝廷为鳏寡孤苦之人提供的遁迹之所,提供免费的住房和简朴的饮食,到厥后也为病重的人提供免费药品,可谓是福利制度的先声。

  不外,话虽如此,居养院仍是一副潦倒破败的景象。云湘和赵似刚刚走来,腐臭和霉变的气味就扑面而来。

  云湘忙掩了口鼻,抬眼一望,只见近处不外几间破陋的衡宇,这儿的人衣不蔽体,脏兮兮的身子像是从未清洗过。

  他们有的在睡觉,有的正靠在墙角目光呆滞的望着来人。

  云湘一扯赵似的衣袖,说:“咱们走吧,我不要住在这里。”

  赵似一笑,说:“权且忍耐一时,不行穿帮。”

  兵卒与居养院的看守人交接了几句,看守人唯唯诺诺,显得十分殷勤。

  兵卒又转头对他二人说:“这里虽简陋,好歹有瓦遮头,好过你们流浪去。”

  赵似笑道:“正是。前人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有此住处俺伉俪已满足了。”

  士兵点了颔首便走了,看守人拿着册籍走来,不耐烦的问:“姓名,因何来此。”

  赵似胡乱捏了两个假名,让这看守人挂号了。看守人刚刚纪录,便觉得差池,抬头望着赵似说:“听你口音,像是东京人呀,如何说是来此的游商?”

  赵似愣了一下,便答道:“实不相瞒,小的终年奔忙,说的是各地语言,来到了东京自然是说官话了。”

  “哦?”看守人将他和云湘重新到脚一番审察,说:“那你说两句家乡话我听听。”

  “侬可听奴讲,唐诗有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说的正是偶们扬州。”

  云湘大着胆子说了一句。赵似也觉得奇异,她为何会说扬州话?

  看守人再一看她,虽然满脸污泥,衣裳破烂,但一双晶莹闪动的眸子颇为灵秀,倒有几分江南女子的风姿。

  “你们是扬州人?”看守人一边纪录一边问:“扬州可有何掌故风土?”倒像是闲聊一样。

  云湘正要回覆,看守人却抢着说:“让他说。”

  赵似自幼长在深宫,如何知道扬州的掌故风土,一时也是手心冒汗,不知该如何应对。

  眼看两人的身份就要拆穿,突然远处有人唤了一声:“老何!”

  看守人转头一望,见是一个土财主似的人,穿着华贵的丝绸衣裳。

  “呦!您老来了!”看守人也不管赵似和云湘了,忙不迭的迎了上去,外交道:“袁大官人,您老来的倒是勤!”

  云湘瞧着这人,总觉得他有几分面熟,但又说不清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赵似一拉她的手,说:“快进去!”于是他二人便都进去,混在了人堆里。

  这个姓何的看守人陪着这位袁大财主走来,居养院里也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小孩子们纷纷跑来讨要食物,跟在袁财主身后的几个小厮也打开随手拎着的布口袋,将和着糖的面饼一块块分发给孩子们。

  “您老真是活菩萨!”看守人笑着说:“官府每月都有拨粮来,您还要再添一笔,真乃是活佛转世。”

  袁大财主审察着这里的穷人,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扫到云湘时目光中突然露出几分异样。

  云湘感受到了这种异样,但她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自己过于紧张所造成的错觉。但这种异样也只停留了不到一秒。

  袁大财主转头对看守人说:“马上搭粥棚。”

  “是!”看守人应了一声,随即离开了。

  在居养院做看守人是一件苦差事,大宋虽没有贱籍的说法,但人们往往会把这样的职业与守墓人、夜香郎一起并称为贱籍。

  因为他们要常年与恶臭为伍。居养院的这些人虽然有官府的救助,但也十分有限。大部门人都处于营养不良、苟延残喘的状态。

  所谓人穷志短,不少人为了活命不惜去抢劫或者偷窃,这间接的就会给居养院的看守人带来麻烦。

  而这位乐善好施的袁大财主却月月来散财,不仅救活了不少穷人,也为这位姓何的看守人免去了不少麻烦。因此他才如此殷勤。

  有些力气的年轻人帮着袁财主的小厮们和看守人一起将粥棚搭起来,然后烧火熬粥。

  不外赵似和云湘躲在了暗处,也没有人觉察他们。

  “湘儿,你如何会说扬州话?”赵似问道。

  云湘苦苦一笑,说:“以前爹爹在时常去那边采茶,我幼时经常跟去,便学会了。”

  “原来如此。”赵似若有所思的点颔首。

  云湘望了一眼远处的粥棚,说:“赵郎,咱们也去喝一碗粥吧,奴的肚子饿了。”

  赵似却向她投来颇为严厉的目光,说:“不行以,你我乃是金玉之身,如何能与这些乞儿同食。咱们吃了这粥,就真的成了乞儿了。”

  “可是……”云湘轻轻扯动他的衣袖,说:“我们再不吃工具会饿死的。”

  望着可怜巴巴的云湘,赵似的心也软了下来,只得叹息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也罢,受辱一次也无妨。”

  于是他拉起云湘的手去排队领粥。虽然发给他们的碗十分粗拙,看上去也是很久没有清洗过了,但折腾了一夜的云湘早已饥肠辘辘,那还能盘算这些。

  她领到了粥,连忙致谢之后,就蹲在一个巷子口“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其他乞儿也蹲在周围。

  此时再看她,那里另有莫家二女人的矜持和风姿,这明白就是一个可怜的乞丐婆。

  这时,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云湘转头一望,原来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看样子也是居养院里的。

  云湘满以为她是来抢自己的粥的,于是连忙将自己的粥喝光了,说:“我这里没有了,你去那里领吧。”

  小女孩却摇摇头,问:“大姐姐,你想不想吃炊饼?”

  云湘一呆,忙问:“你有炊饼?”

  小女孩点颔首,说:“跟我来。”说着就拉起云湘的手向巷子深处去了。

  “哪里有炊饼?”云湘话音刚落,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就失去了知觉,整个历程不声不响,以至赵似捧着粥从人堆里挤出来时,竟也找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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