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加入其中
少年一身异族彩衣短袍,抱着一张卷轴,脖上的银饰随着他走动叮看成响。
脸上还带了些圆润,一双眉目恍若星辰。
十分惹眼。
姜钰摸了摸鼻尖,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十多年不见的故人,有一丝尴尬。
十几年前相阳随家中尊长来过衔云山,姜钰即是那时和他相似,但没几个月相阳便回去了,一隔就是十余年。
能认出人都算不错的了。
相阳认出姜钰,欣喜的快跑了两步。
“居然是你!多年不见,可别来无恙?前几日我刚到徐州府的时候还见到你师父戚二爷了,他不是说你还不到下山的时候么?怎么这么快他又改变心意放你下山了?”
他前几日见过师父?
姜钰疑惑的皱起眉头,问道:“你这几日还见过我师父?”
“是啊,”相阳笑道,“就在城西的茶坊,我见他行色急遽,便没多聊,怎么?二爷他老人家不是也来看胡府的事了吗?你是要和他一起么?”
“其中说来话长,我师父现下并不在此处,我是来拿他工具的。人已经去取了,我拿到就要离开了。”
姜钰注意到他手中拿着的卷轴,相阳笑着看了他一眼,掂了掂卷轴,递了过来。
“这是胡家张贴在布告栏处的通告,我便揭了榜,来这里看看。小钰,你干嘛要走,好不容易下山一趟,不多看看。”
他接过卷轴,打开来,果真是胡府的通告,还盖了御灵府的官印。
姜钰惊奇,没想到是相阳接下了这件事情。
“你怎么会接下这个榜?今日我可是听这胡府小厮说,这事情御灵府加入了。”
相阳收起卷轴,收起懒散的神色。
“我这下山来历练,自然是承袭师门祖训了。”
姜钰心念一动,竟与他异口同声道:“路有不平事,肯定拔刀相助。”
一时间故人相见的那点尴尬气氛消融,两人相视一笑,姜钰紧绷了几日的心情总算有些松懈。
“通告上既然有御灵府的印章,我自然也知道他们会加入此事,但我既然决定下山历练,那肯定也是不会怕事的。”
相阳无所谓的招招手,少年人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是勇气可嘉。
他转头问起姜钰来:“那你呢?二爷他不在此处,你也要走?他那天还跟我说等处置惩罚完这边的事情就要带你去一趟蜀南,怎么这会就自己跑了。”
姜钰抓住他话里的要害。
“蜀南?你知道我师父的行踪?”
他搓了搓鼻子:“嘿嘿,那日聊完,他几多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相阳乐的有些质朴,对着姜钰眨眨眼:“如果你帮我一起查胡府的事情,我就考虑告诉你,怎么样?”
“……”
“怎么样呀?很公正吧。”
姜钰扭头继续看起那副‘道法自然’的字来,嘴里只吐出五个字:“我没兴趣查。”
她幼时就和相阳认识,自然知道此人真实秉性:虽然为人热忱仗义,但三分热度,更好偷奸耍滑。
相阳身为中原万象谷的人,背后有极为护短的尊长给他擦屁股,但是姜钰纷歧样,她的后台也就师父一人而已,而现在师父不见了,她还得艰辛去找这个老头子。
若是这会允许相阳资助,这人立马就会打蛇顺棍上,纠缠不休。
况且相阳给的消息,还纷歧定就是真的。
相阳倒也不恼,只是上前一步嬉皮笑脸的缠着她说话。
“哎呀,就看在咱们好歹是旧相识的份上,你就帮帮我吧。若是没遇到你,我对此事只有五成掌握,但是既然遇到你了,那就是十成十的掌握啊。”
“我可是听说御灵府会亲自督查此事,你把我一小我私家放在他们眼皮子下面,我都怕被他们抓起来。”
他话还没说完,外门忽被扣响,有人走了进来。
“我御灵府,可不是不讲原理的地方,你没犯事,谁会抓你?”
相阳还在胡搅蛮缠,乍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两人转头看,瞧见一薄唇凤眼的少年抱着剑走了进来。
一群锦衣人背着剑鱼贯而入,站定在书房内,团团围住。
姜钰眼尖的瞧见那少年腰间垂挂的玉牌,那上面镌刻的,竟是‘七杀’二字。
来者居然是前几日下山来的星衍宗门生,七杀星,李冷光!
姜钰本就心生退意,盘算主意反面相阳掺和在一起,等那郑德拿来工具她就准备开溜。
现在见此情形更是不想再掺和其中。
她偷偷瞥了一眼相阳,默默往退却了一步。
先走为上,先走为上。
李冷光坐在软榻上,追随的侍从立刻就端上了茶水,他掀开盖子,一股浓烈的花香沁满书房。
他慢悠悠的说道:“御灵府服务,若非揭榜者,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相阳适才被此人打断说话,心中憋了一口气,他上下审察李冷光,嗤笑一声。
“本还以为是个前辈妙手来此,不想是个黄毛小子。看你颇为年轻,欠好好修炼,居然也被御灵府派出来做事。”
这话说的倒也不是他眼高于顶,而是相阳常年居住在门派内,并未出山,也没怎么听过星衍宗的名号,况且李冷光此人看上去脸嫩的慌,竟然比身边的姜钰看起来还要小上一些。
长得就是让人轻视的样子。
李冷光慢悠悠的放下茶盏,老神在在的抄手坐着,他听着相阳不客气的小声自语,虽然听不懂他说的什么‘小白脸’,但简陋知道是一些欠好的话。
少年人脸上神色莫名,吐出来的话却是老练,毒舌至极。
“就凭你这样以貌取人的家伙,都能被放出来行走江湖了,看来万象谷也不外如此,也不怪我御灵府能让我来此了。”
相阳脸色一变,万象谷内皆为异族,能认出他也不稀奇,但这话是在贬低自家师门,实在不行忍。
他咬牙暗啐一口,“你居然这样说我万象谷!”
“怎么?”李冷光饶有兴趣的问道:“我竟不知江湖是你万象谷一言堂,连话都不让人说了?”
姜钰眼见了两人几句话就挑起火来,气氛剑拔弩张,赶忙拉过相阳,以防这人突然暴起。
那品茗的凤眼小子倒是嘴毒不饶人。
大门大户出来的门生,难道都是这般不饶人么?
李冷光喝了几口茶,长叹一口气,他侧过头,看见相阳手中的卷轴,摇了摇头。
“本还以为能见见那位名声匪浅的戚二爷,没想到只有个出言不逊的新人,我照旧回去算了。”
这话说的颇为不屑,气的相阳想冲上去跟他过几招。
姜钰心念一动,赶忙拦住他,转过头对着李冷光笑道:“左右怕不是误会了,揭下此榜的,是我们二人。”
李冷光难得抬了抬眼皮,利剑般的目光转移了过来。
他进门就注意到了这小我私家,因为他能轻松看透相阳的道行,却看不透此人的道行。
若不是无能,即是修为不浅。
“哦?敢问左右是何人?来自哪派?”
姜钰见人问了过来,也不推脱,拱手作了揖。
“衔云山登仙阁,姜钰是也。”她指了指相阳,笑道:“这位是万象谷的相阳,刚刚多有冒犯,还望左右见谅,不知左右如何称谓?”
李冷光神色稳定,端起茶盏又吹了一口气。
“星衍宗,李冷光。”
衔云山登仙阁……没听说过。
这人来自冥山衔云,也不知道和那套失落的飞刀有无关系。
“你二人既然揭榜,那就拿好此物。”他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丢了已往。
姜钰接过,瞧着这令牌十分质朴,无一丝雕花。但细看却是用难得的阴沉木制成,正面只篆刻着‘御灵’二字,反过来,反面单一个‘廉’字。
李冷光曲着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若需要御灵府协助,拿着此牌来城西衙门来寻我,若是能尽早完成此事,事毕后也可拿着此牌来御灵府领赏金。”
说罢,他便起身从容的走出门去。
相阳虽然对李冷光此人不满,但这事情是自己揭的榜,现在又阴差阳错的让姜钰和自己一起处置惩罚,心情倒也不坏。
御灵府一众人等都走了后,门口突然有两小我私家探头。
原来是郑德带着王家小子,颤颤巍巍的守在那里。
他抱着一把有人那么高的斩马长刀,卖力的拖拽进来,见傻眼的相阳和淡定的姜钰,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两,两位小仙师,不如先收了工具,再去看看贵寓郎君的情况?”
……
姜钰接过长刀,将其背上身,系紧了刀绳,将师父留下来的肩负背到了背上。
怎么看都是一副游走江湖的刀客样子,委实不像个术士。
相阳打趣她:“你怎么回事?这么些年,长得跟个芽菜菜似的,现在都没长过这把登仙刀。”
少女无语,横了他一眼:“我就是长不外这把刀,你也打不外拿着这把刀的我。”
她扭头付托郑德带路,不再理会相阳,抱着猫走了出去;相阳自讨没趣,也摸了摸鼻子,跟在姜钰后面。
胡府整个宅子坐北朝南,但胡家二郎的屋子,却是朝北而开,两人踏入其中,顿感一阵阴凉上身。
久居于此,身子肯定会不爽利。
越往宅子里走,装饰越是华贵,但却越是阴寒,连咋咋呼呼的相阳也发现了差池劲。
此处阴气甚重,绝特殊人久居之地。
姜钰与相阳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到了然的神色。
心下马上便有了盘算。
这胡府宅子中,有邪祟出没。
突然一旁厢房有几声响动,众人看已往,推门而出一个婢女,迎出来了一个月白衣裳的女娘。
郑德向其作揖,唤了声‘岚娘子’。
岚娘向几人点颔首,她搭着婢女的手,走路似弱柳扶风,看上去赢弱无比,再加之她自己皮肤白皙,此时微蹙烟眉,对姜钰相阳二人审视的目光绝不掩饰,却不让人心生厌烦。
姜钰瞧见此人,眯了眯眼。
岚娘用帕子捂住嘴鼻,咳嗽了两声,这才说话道:“想来这就是老爷替郎君寻来的高人,本该奴来接待几人的,只是近日来染了风寒,实在是有心无力,就劳烦郑小哥替咱们院里招呼高人了。”
郑德低着头,连连称是。
她脸上露出一抹歉意,屈膝作礼后便搭着侍女离开。
待她离开,郑德这才挺直了腰板,颇有些嫌恶的啐了一口。
他瞧见姜钰二人颇有些疑惑,嘿嘿一笑:“小恩人,小仙师,不必将此女放在心上,她不外是从揽月楼里身世的女娘,被二郎君赎了身而已。二郎君先前允许等娶了妻再纳她进门,现在郎君病了,她定是觉得进门无望,动了此外心思。”
姜钰转头,看着岚娘离去的回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