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有一副场景同眼前如出一辙。
“你为什么要带我出去？我没什么可给你的。”
许是触动了花挽照影象里的某个点，她决定救下眼前这个孩子。
小少年神智已经接近模糊，来不及细细思索这句话的寄义，他微微睁大眼睛，就看到眼前的女子脱下身上厚实的靛蓝色的披风罩在了他身上。
——
好暖和。
梦里都不敢奢望的温暖和香气。
本以为这辈子这样烂下去了，直到某天死在一个无人知道的角落，然后许多时日后再被人骂骂咧咧的捂着鼻子丢到乱葬岗，或许连草席一领都挨不上。
“醒了？”
花挽照一直盯着自己捡回来的这小少年，给他脸上擦洁净才发现，还生的挺俊俏，眼下见他长睫微动，知是已经脱离了昏睡状态。
少年徐徐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昏厥前看到的面容，自己身上还盖着那件蓝色披风，犹带暖香。
“我救了你的命，收你做徒弟，没意见吧？”
虽是询问的句式，语气确实不容置喙的独断。
少年自然没有异议，他只是不懂。缄默沉静半晌，他开口问道，
“为什么？”
这等好事，另有落在自己头上的一天？是收徒弟，照旧做此外什么用？
为什么呢？花挽照也想不明白。要是再让她回到适才那场景，她未必会说出那句话。
可是没有“要是”，也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其时其景就是触了她的心思，想收就收了呗。
但这话没法说，究竟自己都没法解释。花挽照想了想，决定接纳那些门派里的人忽悠凡人常用的句式，
“我此前算过一卦，你我有命中注定的师徒缘分，所以特意来寻，果真叫我找到了。”
命中注定啊......
少年眼眼睫毛颤了颤，藏在被子下的手徐徐松开了那柄贴身藏着的匕首。却依然虚弱的补了一句，“你不要骗我。”
花挽照一笑，宛若芙蓉初绽东风掠面，“我从不骗人。”
屋里缄默沉静良久。再开口时，已然是改了称谓，
“那，门生谢师尊救命之恩。”
小少年字字真心，只他此时还太过年轻，不知道“我从不骗人”是眼前这女子的口头禅。
“有名字吗？”
“没有。”以前人们都喊他小疯子。再以前......
没名字就好办了。花挽照没注意捡回来的孩子心情突然蹙紧了眉头，有那么一瞬间的痛苦之色。她只是很担忧小徒弟有个“狗蛋”之类的名字，说出去不甚雅观。
她随手抽出一支毛笔，沉吟片刻便在桌子上龙飞凤舞写下几个字，“那为师便给你起一个吧——子书颜，如何？”
少年艰辛支撑起身子，朝桌上看去，觉得字迹煞是悦目。
“子书颜。”他将这三个字又咀嚼了一遍，同桌上的字迹一一对照，唇角不自觉的勾出些浅浅淡淡的笑意。末了，他道，
“师尊给的，自然是好的，门生很喜欢。只是，为什么是这三个字？”
花挽照转转笔，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个身影，“我喜欢君子如玉的书卷气。你又生的悦目，一个颜字也足以当得起。”顿了顿，她又问，“你识字？”
“会一点。”子书颜看着桌上那三个字道，“但是不多。”
师尊若是想要书卷气......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花挽照顷刻间就下了决定，这样也不错，亲自将小徒弟养成自己满意的样子，想想也是挺有成就感的。
她突然又想到了矛盾之处，“你既然识字，就不是没人教导过。怎会没有名字？”
子书颜却是摇头，“我不清楚。打从有影象起，我就是孤身一人，周围的人都欺负我，我也没地方可去。能识字......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花挽照沉吟片刻，“像是影象缺失。而已，既已经拜了我为师，前尘往事便一笔勾销。日后若有缘法，自然能找出因由。”
“嗯，门生明......”
“咕～”
子书颜第一次感应这个声音这么的不适时宜，他不由低了头，长长的睫毛在微红的脸上投射出两块阴影。
花挽照莞尔，“是我疏忽了，饿了怎么也不说呢。我这儿另有些点心，你先吃了充果腹，等我去给你买饭。”
修士不是真的神仙，空手造物是不行能的，最多从芥子袋里取出已经有的工具，若再配上些障眼法之类的小术数，便足以乱来凡人了。
花挽照递过来的是一包酥糖，子书颜犹豫了一下，照旧小心翼翼接过，低声道了句，“谢谢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