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何谓天下苍生
晨光微熹,灰尘落定。
鬼魅畏惧强光,基本都是昼伏夜出,然而殷姨娘并未离去,她抱着自己的女儿,站在尸山血海之中,接受着清晨阳光的洗礼。
结局虽是灰飞烟灭,却宛如获得了新生。
她们离开之前,望着师柳柳的偏向,诚挚地说了声谢谢。
师柳柳回道:“不谢。”
两位长老察觉到异常,急遽赶回来时,终究照旧晚了。
郁明哲站在尸山血海中环视四周,头皮像是在这一瞬间轰然炸开,剧痛沿着神经一路蜿蜒而下,直达心脏,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良久,郁明哲睁开眼睛,望向师柳柳道:“为何不脱手?”
师柳柳摊了摊手,体现自己无能为力:“师尊你也看到了,那子母鬼的实力已至金丹,上去就是送死,我怎么敢脱手。”
郁明哲声音有些冷:“你平日里不是挺勇的吗?”
师柳柳摇了摇头:“师尊,我是很勇敢,但我的这些勇敢,只对于我有掌握的事情。
义父教导过我,识时务者为俊杰,逞匹夫之勇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遇到危险时一定要先保证自己的宁静,然后想措施叫大人过来资助。”
“那你怎么没叫我们?”
“我也想叫你们,然阴气太盛了,信号弹发不出去。”
听着两人的对话,曾子蹇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刚想说些什么,一旁的杜子滕气愤道:“五师叔,你别听她瞎扯!她袖手旁观不说,也不让我们脱手,还一掌打晕了与女鬼坚持的白师姐……”
一听师柳柳对白初雪动手,魏寒江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来,看向师柳柳的眼神带着凛冽的冷气。
倏地,他一掌朝师柳柳拍了已往。
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没给其他人反映的时间,便来到了师柳柳身前。
“三师兄!”
郁明哲吓得肝胆俱裂。
炼气修士怎么能蒙受住元婴修士的一掌,即便这一掌没有附带任何灵力,要是这一掌真中了,师柳柳不死也残。
然而下一秒,师柳柳鬓发间的桃花飞出,挡在了她脑门前。
咔——!
一掌的威力散去,桃花飘零坠地。
万兽山脉,正在捕捉灵兽的师桧柏,突然停下了手中的行动,他抬起头,像是在透过空气看向远方。
师桧柏眼中杀意毕露。
师柳柳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盯着地上破碎的桃花发怔。
等她回过神来,背后全是冷汗。
男主想杀她?
如果不是义父给的保命法器,能够反抗住元婴境妙手的一击,她今日真的就要上西天了。
一掌未中,魏寒江并没有出下一掌,他像是没事人一样,上前抱起还在昏厥中的白初雪,连正眼都没给师柳柳一个,似乎她只是一只无关紧要的蚂蚁。
对于师柳柳来说,魏寒江像是一座她目前无法跨域的大山,她基础没有实力找魏寒江进行理论。
师桧柏还教导过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今日这份仇她记下了。
于是师柳柳先将魏寒江放下,把矛头瞄准了挑事的杜子滕。
她看向杜子滕,眯了眯危险的眼睛:“你口口声声说,是我不让你们脱手,你们有这么多人,我一小我私家还能阻挡你们拯救苍生不成?”
“你……”
杜子滕一时语塞。
师柳柳讥笑道:“自己怂不敢上,还把责任推卸给别人。”
杜子滕憋得一脸通红,他有些气急松弛了:“明白就是你的错,白师姐领导我们布下僭阳阵,配合抵御鬼婴的攻击,是你一掌把白师姐打晕了!
你还让女鬼快点动手,女鬼还谢谢你了……”
“师柳柳!”
师柳柳心底惊了一下,她闻声望已往,对上了郁明哲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包罗了太多的情绪,有恼怒痛苦,有自我怀疑,另有茫然和失望,郁明哲的眼神让人心慌意乱,师柳柳畏惧看到这样的眼神。
郁明哲声音有些暗哑:“我不是教导过你,身为修真者,要肩负起守护天下苍生的责任吗?”
师柳柳知道自己这回赖不外去了,于是便敛起了随意,规则了态度。
她盯着郁明哲的眼睛:“师尊,敢问你口中的苍生,是什么,是单纯指在世的人吗,是那些披着人皮的畜生吗?”
郁明哲神情疲倦:“我知你巧舌如簧,你还想辩解什么?”
师柳柳道:“师尊,在你对我失望透顶之前,你可想过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郁明哲默不作声。
师柳柳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随即道:“很久之前,这落樱镇的樱花照旧白色,短短几百年,满镇的樱花皆成了粉色。”
“这一切的变化皆因为,镇上的居民听信迷信蹂躏糟踏女婴,还将女婴的尸体挖眼后埋在树下。”
“樱花树吸收了女婴的血,才会酿成如今耀眼的颜色。”
“那殷姨娘忍受刀剐,甚至舍弃了自己的生命,才为刘老爷诞下一女,然而刘老爷却嫌弃孩子是个女儿,竟亲手将自己的孩子掐死,像别家那样剜眼后埋在门口的樱花树下。”
“然而,白师姐另有杜师弟他们,却要为了刘老爷这样的苍生,搪塞殷姨娘母子这样的厉鬼。”
师柳柳字字如刀,划在郁明哲的心上。
她欺身上前,盯着郁明哲的眼睛,语气似乎质问:“师尊,何谓天下苍生?”
“刘老爷他算吗?”
“那些没有时机长大的鬼娃娃,就不算吗?”
郁明哲忍不住退却半步。
师柳柳停下脚步,不再上前:“师尊,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自古以来便天经地义。”
“我不信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也不信什么改邪归正立地成佛,我只知道,如果坏人干了坏事,得不到应有的处罚,只会助长他们的气焰,让他们越发肆无忌惮的行凶作恶!”
“这样一来,天理何在,公正何在?”
即即是那么文明的现代社会,故意杀人罪还要判死刑呢,更况且弱肉强食的修真界?
这里没有执法的掩护,受害者化为厉鬼上门自讨公正,已经是很大的悲痛了。
她自然要助其一臂之力。
师柳柳退却两步,语气温和了许多:“师尊,我们身为修真者,自然要守护天下苍生,你的话我谨记于心。”
“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冷眼旁观,甚至助纣为虐的恶人。”
“还请你多相信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