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坠泪离别

　　李振走后，四人又围坐在一起，商量如何连夜赶路，前去少林寺。

　　慧风见程莺莺精神有些不济，不停地咳嗽，心中十分爱怜，知道她适才驳倒李振，言语激动，动了怒气，身上衣服又比力单薄，想是得了风寒，赶忙脱了一件长衫，披在程莺莺身上。

　　慧风又转过身来对徐至说道：“徐年老，莺莺身体有些不适，我们照旧在这白亭多延长几天，等她稍好些，再赶路，可好？”

　　徐至听了慧风的话，颔首称好，满脸愧疚地对周沅芷说道：“莺莺身体不适，又要辛苦你照顾她了！”

　　慧风笑道：“徐年老，你不能太苦了周女人，各人都是江湖中人，哪来的这么多忌惮，我看照旧各人轮流照顾莺莺吧！”

　　慧风见徐至有些犹豫，又道：“如果年老放不下男女之防的念头，那我一人照顾她也行！”

　　周沅芷见慧风十分体贴程莺莺，心中悄悄欢喜，笑道：“好啊，慧年老，那这几天照顾莺莺妹妹的重任，就交给你了！”，说完自得地向程莺莺笑了笑，只见程莺莺羞红了脸，低头不语。

　　慧风这几天与程莺莺旦夕相处，知道她虽然身世卑微，是一个卖唱的女乐，却性情坚强，心地善良，嫉恶如仇，差异于普通女子，心中对她既是钦佩又是爱怜。他见周沅芷如此说话，也有些欠美意思，看了一眼怯弱弱的程莺莺，又犹豫道：“莺莺的伤恰好，又受了风寒，只怕我笨手笨脚的，照顾欠好她。”

　　程莺莺见慧风如此体贴自己，又允许要照顾自己，心中既是羞涩，又是谢谢，颤声道：“谢谢慧年老，怎么能让你照顾我呢，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小妹真没用，应该让小妹伺候年老才对！”

　　慧风赶忙打断道：“莺莺，烟雨楼的事情是年老应该做的，你就不要再提‘谢’字了，否则年老就要生气了！”

　　程莺莺见慧风如此说话，就不再言语了，感动地泪流满面。

　　徐至见慧风和程莺莺竟然如今生分客气起来，正要说话，却见身边的周沅芷朝他眨了眨眼睛，摇了摇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以免打断慧、程两人互诉衷肠。

　　第二天清晨，徐至和周沅芷两人外出去采撷吃的，只留下慧风一人照看生病的程莺莺。慧风从来没有照顾过女孩家，一时手脚无措，一会忙着烧水煮饭，一会跑到程莺莺身边，问她渴不渴，饿不饿，好些了没有？

　　可是程莺莺高烧不退，徐徐两眼迷离，说起胡话来。只见她含糊不清地说道：“快救救爷爷，爷爷你怎么了，你不要离开莺莺！”

　　慧风在一旁听了，心想：程莺莺怙恃早亡，世上只有爷爷一个亲人，如今爷爷惨死，剩下她一小我私家孤苦伶仃的，生病了也无人照看，也没有人心疼。

　　程莺莺过了一会，又叫道：“慧年老，你快跑，你不要救我们了，你要好好活下去，要杀了朱温兄弟为我们报仇！”

　　慧风拉着程莺莺的手，含泪允许了：“莺莺你要赶忙好起来，你放心，慧年老允许你，一定会杀了朱温为爷爷报仇的！”

　　慧风眼看着程莺莺越来越虚弱，徐徐处于昏厥的状态，无助地大哭起来，叫道：“莺莺你不能死啊，你可不能离开慧年老啊！”

　　慧风左等右盼，心急如焚，也不见徐至和周沅芷回来，身边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他突然想独自一人回蔡州，找一个会看病的郎中，抓几敷驱寒发散的药来，或许就能治好程莺莺的病；但是又怕自己不在莺莺身边，将昏厥不醒的她一人丢下，荒郊野外的，万一来了官兵和野兽，如何是好。

　　慧风左思右想，决定背上昏厥不醒的程莺莺，折返回蔡州给她治病，他忙乱中顾不上路途的危险，也没有想到要给徐至和周沅芷留个字信，见告去向。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赶回蔡州救程莺莺的命。

　　再说，徐至和周沅芷回到驿站，见慧风和程莺莺两人都不在屋中，两人很是奇怪，叫了好几声，见屋前屋后也没人允许，而屋中还生着火，煮着饭，两人见床上程莺莺的被褥照旧热乎乎的，两人心想一定是慧风见莺莺身体好转起来，带她出去散心了。

　　因此，徐至和周沅芷也没将他们俩放在心上，徐至回来后见屋中缺水，又去四周的池塘挑了两桶水回来。周沅芷心疼地取出绣帕替徐至擦了擦汗，就让他在一旁歇息了，自己则围上了围裙，取了一个瓢滔了水，洗了野菜和野果，用刀切碎，认真准备午饭。

　　徐至在背后看了周沅芷的这身装扮，就像一个农家过日子的小媳妇，心想：沅芷出生富贵，本是金枝玉叶，却舍弃了怙恃和富贵，随着自己过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自己却不能给她一丝的宁静和幸福，想着想着心中有愧，鼻子一酸，竟然流出几滴泪来。

　　徐至转念又道：我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老是心神不宁的，怎么老是向坏处想，要是能和沅芷一辈子过这样的田园生活，那该多好啊！自己一定要好好待她！

　　徐至想着想着，情不自禁，柔声说：“沅芷，你忙了一个上午了，也该歇一会了，等慧风他们回来，我们再做饭吧，你不要累坏了身体！”

　　徐至说完，站起身来，拉了周沅芷的手，将她紧紧地搂抱在怀中。周沅芷随着徐至那么久了，照旧第一次见他对自己这样温柔，竟然欠美意思起来，红着脸说道：“徐年老，你今天怎么了，快别这样，明白昼的，慧年老他们就要回来了！”

　　正当徐至和周沅芷两人相互依偎着、柔情蜜意之时，突然听到门外有吵杂声，说话声。周沅芷赶忙从徐至怀中挣扎开来，对徐至说道：“徐年老，肯定是慧年老和莺莺妹妹回来，我们去给他们开门！”

　　周沅芷和徐至打开驿馆的大门，只见几个士兵正在门外偷偷摸摸地伸出脑袋向屋内探望，徐至心中气愤，上前两步，抓住两名士兵的前胸，将他们举过头顶，掷出一丈开外，又迅速转身，一手“千手观音”，划分点中其余几名士兵胸前的膻中穴。那些士兵被点了穴，纷纷瘫坐在地上。

　　不远处耶律淳骑在马背上，阴阳怪气地叫道：“徐老弟，几天不见，功夫越发上进了！”。耶律淳说完，就策马扬鞭向徐至冲了过来。

　　徐至赶忙拉了周沅芷，侧身躲过耶律淳的马头。耶律淳在马上，对着徐至的面门就是一招“泰山压顶”，徐至还了一招“童子拜佛”，两人双掌相击，劲力巨大，耶律淳赶忙从马背上高高跃起，以化解徐至的这一掌；而徐至则右膝跪地，缓解了耶律淳的这一击。徐至不等耶律淳从空中落下，随后就是一招“丹凤向阳”，从地面跃起，左手化掌为拳，则右手暗自为勾，就是一招“海底捞月”，直取耶律淳的胯下。

　　耶律淳见徐至从地面跃起，自己的下腹空虚，慌忙从腰间取出一支软剑，那剑薄如纸，韧如钢，削铁如泥。徐至见耶律淳手中多了一柄利剑，冷光闪闪，不敢接近，赶忙从空中跳回到周沅芷的身边，守护着她。

　　耶律淳刚要策马挥剑，再次奔向徐至，这时远处传来了黄巢急切的声音：“耶律将军请住手，快快请回，不要误伤了小女沅芷！”

　　耶律淳听了，只好调转马头，奔了回去。此时坠泪碑旁瞬间聚集起一大队戎马，树起几面“黄”字大旗。正中黄罗伞下，黄巢安坐在汗血宝马上，身披黄袍，腰胯玉带，身后是一群宣扬羽葆的仪仗。他左边的将军正是城防先锋将军朱温，右边的是军中掌书记的尚让将军，身后另有新投靠的黑鹰教耶律淳等人。只见朱温洋洋自得地对黄巢说道：

　　“黄王，这次多亏了书生李振，给各人通风报信，我们才这么快找到了公主，恭喜黄王父女相见！”

　　黄巢谢谢道：“朱将军，你们为了小女的事辛苦了！谢谢你们！”

　　朱温赶忙回道：“找回公主、为黄王分忧本就是属下分内之事，还请黄王不必言谢！要说劳绩，照旧多亏了这个丑书生李振！”

　　黄、朱马前垂手而立的正是书生李振，只见那李振满脸媚笑地对黄巢说道：“黄王、小人没有骗您吧，沅芷公主简直和死囚慧风他们住在一起，他们一路上还挟持了小人，幸亏小人机敏，趁他们不备逃了出来，才跑回蔡州向朱将军和您报信的，您要兑现通告上的诺言，让我在军中为官，赏银千两。”

　　李振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黄巢打断了：“你这个书生太贪得无厌了，我黄巢是怎样的人物，怎会说话不算数，你先跟了朱温朱大人，赏银的事情，等我们请回公主后再说！”，李振见黄巢如此说话，再也不敢出言邀功了。

　　黄巢见周沅芷紧跟在徐至身边，一身农妇妆扮，既心疼，又生气，说道：“芷儿，你这些天可想明白了，随着这些人是没有出路的。瞧，你穿成这样，太失公主的身份了！”

　　周沅芷两眼含泪，双膝跪下，向黄巢磕了三个响头，说道：“父亲在上，恕女儿沅芷不孝，女儿早已心属徐至，天下皆知，这世间哪有妻子叛逆夫主的原理，今后岂论徐至走到哪里，女儿也要跟到哪里，岂论富贵贫穷，女儿无怨无悔！”

　　黄巢见女儿意志坚定，说话没有回转的余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芷儿，爹爹就你一个女儿，从小就疼你爱你，看着你牙牙学语，一天天盼着你长大成人，你不愿草草嫁人，爹爹也懂你知你，为你召集天下英雄交锋招亲，这些你难道都忘了不成！”

　　黄巢说起历历往事，竟然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尚让在一旁劝道：“黄王不要伤心，公主一向聪慧过人，她这次离家出走，只是一时迷了心窍，她会迷途知返的。”

　　徐至见周沅芷为了他，竟然果真和父亲决裂，心中既是谢谢，又是惆怅，紧紧地牵着周沅芷的手，含泪道：“沅芷，我们今生今世天长地久、永不离开！”

　　周沅芷回了一声“好”，又把目光转向前方，她见黄巢伤心落泪，也随着流了眼泪。

　　黄巢跳下马来，似乎从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王者，瞬间酿成了一个年老力衰的父亲，他走近几步，脚步蹒跚，双手扶住坠泪碑，用恳求的声音说道：“芷儿，你抛弃怙恃，这可是大大的不孝啊！沅儿，你可能不知道，你母亲因为你的不辞而别，肝肠寸断，现已卧病在床，她可是最疼爱你的啊，你和徐至走之前，能不能回蔡州，再看一次生病的母亲？”

　　周沅芷也有些心软了，急切地问道：“爹爹你说的可是真的吗？这真是女儿的罪过啊！母亲的病可好些了吗？”

　　黄巢见周沅芷的心中有了些松动，赶忙问道：“芷儿，你是愿意随着爹爹回蔡州，看望母亲了？只要你愿意回去，你和徐至劫狱的事情，另有慧风的事情，爹爹都既往不咎；另有朱将军，你也要网开一面，法外施恩，饶了慧风等人的死罪吧！”

　　朱温狡黠地答道：“公主，既然黄王都开了金口，属下虽然照办！”，只有尚让听了朱温献媚的话，鼻中哼了一声。

　　周沅芷心中记挂母亲的病情，又知道自己和徐至回到蔡州，纵然父王饶了自己，朱温及其部下也不会放过徐至和慧风的，因此她点了颔首之后，随即又摇了摇头。

　　黄巢见了，很是迷茫，问道：“女儿，那你的主意是？”

　　周沅芷想了一会，说道：“爹爹你先允许女儿几个条件，女儿就随着您返回蔡州！”

　　黄巢赶忙问道：“芷儿，是怎样的条件？爹爹都允许你！”

　　周沅芷先退后几步，跟徐至小声说了几句告此外话，她见徐至面上有些难色，又好言慰藉了他几句，然后上前几步，朗声向黄巢要求道：“第一、如果慧风和程莺莺被你们抓了，爹爹需要立即放了他们，给他们一条生路；第二、我独自一人返回蔡州探望母亲，探望完母亲后，立刻返回白亭，希望爹爹不要阻拦，也不要继续牵挂沅芷；第三、希望父王和朱将军看在沅芷的份上，不要再为难徐年老了，放我们一条生路吧！这三条如果爹爹和诸位将军不允，女儿就血贱坠泪碑前，还了爹爹和列位将军对沅芷的一番情义。”

　　黄巢连忙向前几步说道：“沅芷，你放心！爹爹都允许你，你快随着爹爹回家吧！”

　　周沅芷含泪离别了徐至，临走前重复付托他，让他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离开白亭，要一直等她回来。徐至也含泪允许了，目送着周沅芷随黄巢雄师徐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