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记我
往后一路再未遇到什么截杀，很是顺遂的进入了奉绥城。
奉绥城地处北地，时值八月却比九玄城要凉上几分，已然是秋季。花卉始枯，却被瑶池境以仙术吊着，肆意的绽放着生长着。
它们无需担忧会枯萎死去。
要想进入瑶池境，就要先进奉绥城。过了奉绥城，便能看见瑶池境宗门。
瑶池境里清一色的美貌女修，就连身处瑶池境羽翼之下的奉绥城里，放眼望去也不见几多男子。能够看见的，都是别处赶来或加入万仙大比或看热闹的。
因着万仙大比临近，奉绥城也是焕然一新，花灯在高空漂浮，在阵法的加持下愈发的如同仙境，那些白亮的砖瓦与花灯、日光遥遥相连。
若是裴姜，只会想说：真是闪瞎了眼。
奉绥城够大，容纳众多修士在此歇脚完全没有问题。
尔后日即是万仙大比的开始，大多数修士已经进入了瑶池境。
裴姜一行人只在奉绥城中寻了个客栈落脚，只因先前孔翎巍让人送来的灵丹妙药到了。
孔翎巍说到做到，褚季野全都仔细检查了一遍，不仅全都没有问题，还对裴姜大有裨益。
这让褚季野觉得匪夷所思，难道说这个魔修还真的欣赏极了裴姜？
但是时间紧迫，仅仅一天时间，褚季野不敢延误，立马医治裴姜。
沈重华和孔翎巍前后脚去了隔邻房间，唯有魏颐玉一直在一旁守着，却不知为何很快她就眼皮打架，睡死了已往。
“你不会就想和我下棋吧？”孔翎巍看着面前的棋盘是越来越的急躁，这种耐心仔细的事物他最不耐烦。
沈重华捻了捻止亓那一粒白棋，赏心悦目的手在白的映衬下愈发如玉一般，仿若天端无暇霭云。
他抬了抬眼皮，“左右不是会委曲求全的人，能为了裴姜一路追随，着实让我意外。左右对裴姜兴许是真心，我却不信你。”
他虽然对圣主真心且忠心！这小子和他有什么关系？孔翎巍绷着一张脸。
“想过河拆桥？”孔翎巍眉毛一竖。
他还以为沈重华是想和他说什么呢，不就是看圣主有救了，就想把他赶走了？就算百川教今天完了，他也不行能离开圣主的！死小子死心吧！
“我只是希望左右莫要耍什么花招，既然对裴姜很是看重，那就看重到底。”沈重华止亓白棋突然碎成了粉末，他抬起清淡的眉眼，往孔翎巍那一扫。
孔翎巍冷哼了一声，一掌拍在了棋盘上，棋盘霎时间四分五裂，棋子散落在地，全都乱了。
孔翎巍只想一巴掌拍在沈重华的脑门上，却在一瞬间，不知道为何脑海中闪过了什么，狐疑的盯着沈重华瞧。
“你……喜欢她？”
居然还能有男人喜欢圣主？孔翎巍想到这个男人还可能是眼前的沈重华，马上一阵恶寒。
但是转念想到圣主平常不显山露水的那一副模样，确实……很有欺骗性。
孔翎巍盯着沈重华，那模样似乎在说你要敢说不喜欢就要将沈重华拍成肉酱。要说喜欢……孔翎巍觉得照旧难以接受。
仙修啊！沈重华是仙修！
但是难保圣主不会喜欢啊，究竟圣主就老喜欢悦目的事物了，沈重华确实很悦目，除了看起来小身板有点弱……
孔翎巍猛然一个激灵，想远了。
沈重华没有什么反映，只是俯身捡起脚边的一枚黑棋，不言不语。
见沈重华没有回应的意思，孔翎巍也不纠结于这个问题，只是皱了皱眉，“你大可放心，我绝不会对……裴姜怎么样的。倒是你，我更觉得你心怀不轨居心叵测！”
孔翎巍说完拂衣而去。
沈重华的指尖一顿，抬头望向窗外。
远远的已经能看到瑶池境的宗门门口了，那白亮晶莹的琉璃瓦建成的瑶池境，仿若最精美的宝物。
那里，曾经有一个最美的女人。
那个女人曾浅浅的掠过他的心尖，将他心底那早已是死水一潭的深处起了涟漪。
姜锦姝兴许一直以为他们的初见初识是在观魄海，甚至是某一年万仙大比，实则上不是的。
他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她了，那时候是在虞夏的皇宫内，彼时瑶池境的宫主照旧姜锦姝的母亲姜缨越。
姜缨越带着姜锦姝参见他的祖父。
姜锦姝恰似自小就很爱笑，如同小太阳，穿着火红的衣裙在皇宫内飞驰，与他们扑蝶戏耍，与他们说笑，与他们说修仙——
沈重华就藏在影影绰绰的梨花林之中，头一次对修仙发生了那样浓烈至极的渴望。
那如火一般的小团子最爱耍剑，于是他走了剑道。
哪怕时隔多久追念起来，沈重华依旧不忏悔自己的决定。
他便在梨花林之中站了许久，看了她许久，一连许多天，站在暗处看着她。
那些梨花从枝头飘落，在空中晃晃悠悠，不慌不急，徐徐落在地上，他的头上，他的肩上，他的心头。
他其实并非一定要拜入哪个仙门，国师早已是如同仙人一般的存在，他会教导他，将他教导成最好的修士，乃至于最好的天子。
是他求了国师许久，在蕴霖阁外跪了许久，磕破脑袋求来的。
蕴霖阁在那一夜打开了大门，有人踩着白云如意纹的白色锦靴走到他的面前，藏在白金色锦服里的手伸出来，摸了摸他的脑袋。
头顶是仙人的叹息：“殿下，既然你已做出选择，只望你未来……修成大道，得以登仙。”
——仙人说，他不能拜入五大仙门中的任何一个，否则他将迎来自己的劫。
其时的沈重华不明白自己会有什么劫，哪怕是有，不也应该是在那吃人的皇宫里头吗？
那吃人的皇宫底下，埋着几多人的性命，没人数的清。
沈重华九岁那年，踏进了蓬莱岛，拜入了拂柳山庄，一心向剑道。
数年来，他听了无数次她何等惊才绝艳的话，修炼刻苦，只为能够追得上她。终于在那一年，在他剑道小有所成的那一年万仙大比，他再一次见到了她。
她早已不是小团子了，她也不记得他。
沈重华将黑棋握在掌心，双眸漆黑。
“汝汝……这一次，你一定要记起我。”
西子夷光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