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巡山
合上书，时桑交接：“明日我们一道巡山，实地巡查，方见真章。”
“哦。”
听起来，又是要早起。
苏津默默告诉自己：只要我不问，那就不用早起。
“明日辰时起。”似是听到她心中所言，时桑如是说道。他又挑衅地问：“你不会又起不来罢？”
苏津抿抿唇，硬气一吼：“自然不会！”
顿了顿，那气势泄了，她讪笑着说：“不外啊，良人，真不是我叫苦，而是这种树委实有些难，索性将这项放弃罢，一万棵树，得种到猴年马月？你有所不知，百山地界被下了禁制，在这里，种树只得独自亲自动手挖坑埋土，靠术数不得行。”
时桑打眼瞧她，诘问：“二百八十九个考项中，哪个简朴？”
“呃——”
苏津认真思索了，结果发现还真是没有！
“种树当属简朴一类。”时桑继而和声道。
种树无须任何特殊之技，只管挖坑、播种、填土，剩下就靠老天爷滋养。
不像数考，还要掰着手指头算。
苏津被说服了。
“可是……良人啊，光是我们俩，要种那么多树，恐怕要种上好几年，很快就要百山考了，来得及吗？”
“来不及。”万般淡定。
苏津：“……”
时桑将腿上的团子抱起，放到桌上，抚了抚他们，他们即自己蹦到角落里。
吹灭了灯，时桑躺上床，复而道：“自然需要寻求山民们相助。”
山民？
苏津无法确定山民们会给予资助。
种树可不是个轻松活，他们纵然是碍于情面一时帮了忙，也不知能坚持多久。日子一长，定当会有怨言。
可想起昨日时桑劝服人参娃娃的样子，苏津又觉得无可担忧。
时桑这么说，定然有他的解决措施。
她相信时桑，比相信自己还信。
“知晓了。”苏津应了声。
时桑浅声：“睡吧。”
“良人，一起睡罢。”
“嗯。”
一室漆黑，二人并肩，满屋温情。
可惜，这温情仅存夜中，天亮时即荡然无存。
翌日。
眼看巳时已过泰半，苏津仍无要醒的样子，时桑坐在桌旁，扶额叹息。
他就不应相信她真的能定时起床。
与苏津相处这几日，时桑学会一点——遇事不慌，放轻松。
以往他素来计划井然，当日事当日毕，不拖沓，偶尔还会因未能实时做完而感焦躁。
可遇上苏津这么个“今日做不完就明日再做”的主，他切身体会到作甚“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虽然他也不想做太监。
约好辰时起，他正于辰时睁眼。
见苏津睡得酣畅，他不忍打扰，就不急不慢地用了早膳，又看了会书，没想到一本书翻完了，苏津依然未醒。
她再不醒，他又该用午膳了。
起身行至床沿，时桑驻足，犹犹豫豫地低唤了声：“苏津。”
苏津翻了个身，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时桑再唤：“苏津。”气势比刚刚足了些。
扰人清梦，甚是冒犯，可眼下不得不如此。
苏津如同根木桩，毫无反映。
时桑努了努下巴，暗下决心后，探手用力扽了扽苏津的衣袖。
“又要偷袭我！”眼还没睁呢，苏津一个激灵一把拉住来人。
于是，猝不及防的，时桑就迫扑入苏津了怀中。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身下是如水一般的柔软，似乎置身于一片棉花地，一颗心在下沉，不停下沉，似乎要坠入深渊。
呼吸变得急促，有一种隐秘陌生的感受在叫嚣。
那一瞬，时桑脑中恍若烟花绽放。
砰——啪。
而苏津，被这蓦地压来的重量压清醒了。
她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惊愕地望着时桑，愣愣地问：“良人，你在轻薄我吗？”
时桑咬牙：“松手。”
“哦。”苏津连忙松开时桑，顺便没心没肺地补上一句：“原是我在轻薄你啊。”
时桑：“……”
他急遽起身，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应腿疼。刚刚弯身时膝盖磕到了床沿。
他揉着膝盖，苏津揉了揉眼。
她爬起来，不怀美意地说道：“良人，你脸红了。”
不等时桑开口，她又抢白：“我闭嘴。”遂扬起花招得逞时惯有的狞笑。
时桑：……唉。
早晚要被她气死，也不知是离开狼珩更早，照旧被气死更早。
他深吸一口气，寒声敦促：“速速起来罢。”
“晓得了。”苏津撇撇嘴，一面抻懒腰，一面碎碎念：“你看，我说辰时起就辰时起了罢。”
时桑抖抖唇：“苏津，现下巳时过半了。”
“啊？”苏津傻眼，又憨态一笑：“怪不得这一觉睡得好饱。”
无论如何她都有话能接，无论如何她都没心没肺。
时桑的脸色愈发黑了。
如此一番，免不了一顿教训。
巡山途中，时桑一边提条纪录，一边再次同苏津强调：“时日无多，你当更用功些。我检察了上一届百山考其他山的分数，能入榜的山均是分和极高，以你现下的态度，实在难以追上。”
苏津嘀咕：“追不上就不追了呗，考不及格，你就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
“苏津，你可有在认真听我说？”时桑正容亢色。
“在听呢，在听呢，良人您继续。”
“考不及格不外是山君受罚，可若能入百山榜，山民们将广受仙霖，于他们的修行大有裨益。你难道不想为你的山民们做些什么？”
抬脸对上时桑的冷峻眼神，苏津绽开辉煌光耀笑靥，尖声许诺：“知道了！良人！我会努力的！”
看破她这不外是搪塞，时桑脸一垮，兀自生起气来，没再同她多言。
苏津跟在他身后，挠了挠头。
唉。做上神的娘子真是悲凉，整日都有听不完的原理。
不外，狼珩山的树况，似乎比这还要悲凉万倍。
苏津接手以来，从没打理过山上的荒地，如今再看，那还都是些未开垦的黄泥地。
而落天雷那日，阿哼在狂奔中撞倒了大片树林，苏津借树躲雷，也致不少树木被雷劈焦。
真真是雪上加霜。
这本就稀稀拉拉的林子更秃了。
绝望。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