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亲王替身?另嫁太子请自重24
殷时躺回床上,闭上眼,追念起今芙递食盒时的那双眼睛。
眼白纯白,眼球乌黑。
眼球上方不知吸取了哪处光线,明亮得很,像装了月亮。
人的眼睛怎么装月亮?是因为她的眼睛有神吗?
不啊。
眼睛亮而有神的女人,醉春楼一抓一大把,怎么独独那双眼睛像装了月亮呢?
殷时细细追念,琢磨出,应该是瞳色缘故。
有月亮的天空是乌黑的,而她的瞳色也是乌黑的。
美啊。
殷时想着,渐入梦乡。
他梦见母妃和他坐在秋千上。
母妃故去多年,梦里的他九岁,和母妃故去那年一样大。
梦里面,母妃脸色红润,没有生病,心情却伤心。
她说:“皇儿,以后你要怎么办呢?”
殷时听不懂,低头掰手指。
母妃遣走了推秋千的宫人。殷时想荡秋千,他转头一看,空荡荡的,没人给他使唤。
母妃眼睛盯着落日,握着他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抚摸。
她还在说。
“你孑立在世,怎么斗得过皇后母子二人?”
殷时抬起头,弱弱地问:“儿臣为何要斗那二人?哥哥对我很好。”
言罢,云移星起,月隐日升,周而复始。
母妃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面容枯槁,手里拿着绢帕,不停咳嗽。
殷时蹲在床下,怯怯抬头,望见濡湿的玄色绢帕。
所有人都不说母妃咳出血来,所有人都不在他面前谈母妃,所有人都说母妃会长寿百岁。
但不行能了。
殷时嗅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猜到为什么母妃贴身婢女掉臂礼仪闯进学堂,催他回来见母妃。
殷时不敢看母妃。
他怕看到母妃的病容。
已往,他遵从他们的心意,不看不问不听,冒充一无所知。
现在,他蒙蔽双眼,宁愿做那掩耳盗铃的蠢蛋。
可母妃逼他看她。
她说:“殷时,你看着母妃!说,你会成为母妃的骄傲,打败殷暮,成为父皇的自得辅佐对吗?”
殷时抬起头,质问道:
“不打败哥哥,皇儿也能做那辅佐。为何一定要打败哥哥?四书五经言,兄友弟恭才是君子所为,为何要兄弟相争?”
这话,殷时想问很久,但每次都忌惮母妃心情没问。
这次,殷时再不问就没时机了。
母妃苍白的唇哆嗦不停,扬起手,风声咆哮,殷时怕的闭上眼。
舌尖苦涩,脸上火辣,母妃声厉。
“一山不容二虎,你以为殷暮那个贱种当了天子,还会和你谈什么兄弟?”
刹那间,梦境与现实交接。
殷时起身,冷冷瞪着床上咳血的妇人。
当年,他看到她咳血,不忍与她争辩,哭着喊着随着念,足足把他会打败殷暮的话说了两遍。
自此,皇宫再无兄弟之分。
现在,殷时朗声道:“我哥哥不是那种人!”
“噗……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殷时握住她的肩,凶道,“有什么可笑的?你这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妇人!你这个死去还扰我安宁的妇人,到底在笑什么!”
她擦掉笑出来的眼泪,捏着绢帕指着他道:“笑你蠢呀。”
殷时盯着她,手上一软,不敢再问。
他知道她在笑什么。
那件事,他心知肚明,却刻意回避的那件事。
她不依他,捂住嘴,道明了。
“你以为殷暮现在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不外是因为他不知道你害他不是么?你父皇那边现在还没有消息,不外是因为春日宴的事定性为意外不是么?”
殷时失神喃喃:“一直瞒下去、一直瞒着,他不会知道,他照旧我的哥哥……
哥哥、我的。”
母妃握住他的手,一如千百次一样,温柔地抚摸。
她道:“好儿子,打败他,成为九五之尊。到时候,所有人都不能不听你的,你想要殷暮当你多久的哥哥,他都不会忤逆。”
殷时装作完全没听到那句话,一把推开他的母妃,厉声道:
“没有!我没有错!是你!是你让我害了哥哥。”
“没有!我没有错!”殷时猛地起身,撑在身侧的右手摸到脸上,湿漉漉的。
哭了?
怎么办?
瞒着,必须瞒着!
但是……
殷时回忆起母妃死前,她拉着他的手,让他立誓,一遍又一各处说“儿啊,你不会让母妃失望吧?”,甚至死前最后一瞬,还在说。
室内空无一人,皇城回温,在这气温适宜的季节,殷时却脚底发凉,似乎有鬼缠在他的身上。
他听到母妃趴在他耳边说:“儿啊,你不会让母妃失望吧?”
儿时。
宫外,殷暮对殷时的呵护,隐秘到令他难以察觉。
宫内,母妃对殷时的照料,体贴到他至今追念仍胸间生暖。
他对母妃下过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可母妃死了!
生者与死者,难道生者的重量轻过死者吗?难道人死之后,生者还要背负死者带来的痛苦,苟活于世吗?既然如此,那爽性不必在世,所有人都死。
难道母妃死了,他就要食言而肥么?
那样的话,倘使有阴间,那在阴间看着他的母妃,会何等惆怅?
他原就有负她的生养之恩,又要再对她食言吗?
叩叩。
殷时抹去泪水,平缓气息,道:“何事?”
“王爷,陛下派人送来了请帖。”
“请帖?父皇设宴,为何要专程向我递送请帖?”
“不是您,是今芙。”
殷时反映过来。
今芙身世低微,纵使父皇知晓他恋慕她,也不行能特意请她去宫中。定是殷玖请父皇送来的请帖。
说起,春日宴那日,殷玖为何会找今芙?
春日宴,他约了苏婉。
下人来报,他恋慕的人在春日宴受了殷玖欺辱,他下意识以为是苏婉。远处瞧着也像苏婉,走近意识到是今芙时,那巴掌已落下去。
细算下来,今芙之所以会冒犯殷玖,他占主要原因。
此番,若殷玖刻意刁难,他照旧要维护一二。
思索间,殷时又回到那个头疼的问题。
君子重诺。
他平日行事虽是荒唐,但原则不会破。
也是因此,那般纨绔的他还能受父皇启用,领了皇城城南军营的兵将,封了个永庆王。
这一点,决不能因人死去而改变。
那么他就要今后和殷暮划出界线么?
最后一次!
最后争一次,然后和殷暮交接清楚,再不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