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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信徒

第40章 玫瑰-高考

玫瑰信徒 冬熹 4233 2022-12-26 22:41:09

  十二月底,高三总温习进入中程,整个高三年级似乎掉入冰窖,即便暖气富足,气氛也凝滞上冻。

  每小我私家桌上的书和卷子都有好几摞,埋头其中基础看不见脑袋,除了上茅厕,基本没人出教室,连课间操队伍都稀稀落落的。

  学校领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城九中的老传统了,和高考比起来,课间操算得了什么。

  高三教学楼,只有一间教室是空的,就是任寻所在的艺术班。

  十二月是艺考招生的时段,一直连续到第二年的二月份,艺术生们最辛苦的几个月。好比任寻,要先加入本省省考,然后远赴全国各地,加入各高校的自己组织的校考。

  拿到及格证,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迈入大学,再之后,高考分数只要过线,万事大吉。

  许多怙恃会陪着孩子一起加入考试,为了孩子的未来,一家人奔忙在路上,但不适用于任寻,任父任母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任寻也想自己体验一下远行。

  整个艺考期间,他都独自在外,每隔几天更新新的定位,上周还在南城,这周就在川市,似乎丝毫没有考试的压力,反倒像十八岁的旅行,充满了仪式感。

  任遇在学校结束期末考试的时候,任寻刚落地凌市,准备加入美院的校考。

  这是他最理想的学校,也是竞争最猛烈的,数万美术生以笔为刀,画板为盾,披荆斩棘。

  那是2012年初,任母在新闻上看到,美院考生人数创历史新高。

  任父任母瞒着任寻订了去凌市的机票,任遇自然同行,除此之外,任母还邀请了姜黎玫。

  “寒假了,让孩子跟我们一起去吧,玫玫明年也要加入艺考的,就当提前探探路。”任母如此和曹琼说:“玫玫也想考美院,对差池?”

  姜黎玫很兴奋,她可以提前看看美院是什么样子,更重要的,她两个月没见到任寻了,有点想他。

  凌市很大很富贵,马路比安城宽那么多,有她最喜欢的夜景,车流恰似缓慢流动的金浆,灯火惶遽如白昼。

  她和任父任母一起站在美院门口,理想自己的未来,应该是和任寻一起在这座都市念书,立业,安家,一切都按部就班,又理所应当。

  一切都值得期待。

  结束考试的考生步履急遽走出考场,任寻混在其中,高高的个子却仍然醒目。

  她一眼就看见,飞扑已往,险些被对冲的人群撞倒,一只手拉了她一把。

  任遇在姜黎玫站稳以后,迅速把手收了回来:

  “小心。”

  “谢谢”

  姜黎玫心不在焉朝任遇笑笑,再转头,任寻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他比她高不少,一抬手,很自然就拍她的头顶:“就知道你会来。”

  那种相视而对,默契的笑容落在差异的人眼里有差异的反映,任父任母等人群差不多散了才走上前,任父推了任遇后背一下:

  “怎么发呆?去看看你弟弟。”

  任遇迅速回神,摇摇头:“没事。”

  他们那样合适,站在一起似乎匹配度极高的色彩搭配,所有人和景都成了陪衬,他不忍上前,因为觉得自己似乎是画里的一根刺。

  突兀,耀眼,不合群。

  任遇跟在任父任母身后,视线越过,能看到姜黎玫欢快的脚步,她穿着白色面包服,系着那条红彤彤的针织围巾,在任寻身边叽叽喳喳,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他无意偷听,偏偏攀谈落入耳中,他听见姜黎玫故作嗔怒的问句:“你怎么都不给我发照片呢?”

  任寻怎么回覆的,任遇不知道,但岂论他回覆什么,姜黎玫都很兴奋,她甚至从包里拿出拍立得来,托付任父任母给他们拍一张照片。

  就在学校北门,他们站得很近,笑得都很开心。

  凭据任父任母的计划,他们会在凌市待三天,陪任寻和姜黎玫走走美院,在陪任遇走走P大。

  “玫玫不知道,任遇从小的梦想就是当医生。”任母笑着跟姜黎玫说话。

  “哇,那好厉害啊,任医生?”

  哄笑已往,只剩任遇红了脸。

  任遇也未曾想到,从她口中说的这句清脆的任医生,他会记许多年。

  那时的风扫过枯枝,那时的云徐徐推移,他记得那一天的天气很好,是凌市难得的没有雾霾的晴天气。

  仰起头,天湛蓝如洗。

  他们坐在P大的草坪边休息,任母去买水,任寻和姜黎玫在枯黄的草坪上拍照。

  是姜黎玫的主意,说即便这辈子考不上P大,也算是来此一游了无遗憾。

  任父坐在任遇身边,揽住任遇肩膀,语气淡淡:

  “小遇,你要知道,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能预测,时移世易,世事如此,凡事不能钻牛角尖。”

  任遇看向任父。

  “爸爸相信你,你的未来会特别特别精彩,会遇到许多有趣的人和事,虽然,也会遇到更多优秀的女孩子。”

  任遇一愣,只觉草坪冰凉,土壤是被冻住的。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焦躁,另有莫名地窘迫。

  任父拍拍他的背。

  夕阳迎面而来,烤热了他的脸,他揪着自己的裤腿,恒久地无言。

  姜黎玫不知和任寻聊起了什么,两小我私家站在阳光下笑得痛快酣畅,她站着的地方似乎土地都绵软,有草芽正在酝酿而生。

  任遇喉头哽咽,极低了声音说了句:

  “知道了。”

  。

  春景晴好,连廊下玉兰花再次开放的时候,艺考结果出炉了。

  高三艺术班里,美术专业考生占一多数,只有两小我私家拿到美院及格证,任寻是名次较高的那一个,全国排名第十三。

  此时距离高考只有两个月时间。

  二模结束,和一模相同的剧情,从来都稳坐学年第一的任遇突然遭遇妨害,连着两次模拟考试都排在学年十名开外。

  一次十五,一次十六。

  如果高考也是这个名次,名校无疑,但清北无望。

  班主任尚老师急坏了,好好的状元苗子怎么突然就蔫儿了?和年级主任一起,给任母打了频频电话,相同任遇的学习和心理状态。

  在所有老师看来,任遇照旧任遇,谦逊有礼,认真努力,只是不知道怎么了,连着两次模拟考试都不稳,尚老师语重心长:

  “高考是孩子一生中遇到的第一次大挑战,压力之下心理很正常,家长一定要多引导。”

  任母站在任遇房间门口,敲门的手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任遇一切都正常,看上去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能说他什么呢?

  高考是一场硬仗,可也没须要逼着孩子战场厮杀,尽力就可以了,这是任家教育孩子的一贯方式。

  所有人都不知道任遇到底怎么了,除了左竞。

  左竞作为高考编外人员,偏偏坚持每天来上学,美其名曰,人的一生只有一次高三,要完整体会。

  他趁班里没人,倚着任遇的书桌,小声念叨:“任遇,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你。”

  他抢过任遇的笔,在手里转着:“任遇,你是在控分。”

  会控分的学霸才是真的可怕。

  左竞偷偷看过任遇的答题卡,连着两回了,理综的选择题都只错倒数第二道,数学最后一题第二问只拿历程分,盘算结果莫名其妙就是错的。

  至于英语,完形填空有关介词的,全错,搞得英语老师很头疼,拉着任遇问,是不是介词没学明白?

  任遇静静看着左竞,摊开手:“笔,还我。”

  “任遇,什么剧情啊?卧薪尝胆,照旧扮猪吃老虎?”左竞觉得有意思,但又搞不明白任遇的意图:“你是单纯觉得好玩呢?照旧藏什么鬼心眼了?”

  任遇把笔抢了回来,继续在草稿纸上埋头写字。

  他在练英语作文的字体,机械阅卷,悦目的英文字体会加印象分,英语老师提前给他们发了字帖,是很火的衡水体,要他们照着练。

  他不想告诉左竞,他模拟考试故意考欠好,其实是不想再上台讲话了。

  高考前一个礼拜,高三会举行送考大会,不成文的规则是,频频模拟考试的学年第一作为学生代表上台演讲。

  寒假从凌市回来以后,任遇莫名不想在众人面前出任何风头,尤其,姜黎玫也会在台下。

  学会放下是一个很难的课题,任遇不知道如何攻克,也无法循序渐进,只能逼着自己一次断个洁净,似乎戒烟,或是戒掉什么多年的瘾。

  他再也没去过连廊窗户那里背单词了,偶尔路过,也是步履急遽,绝对不停留。

  姜黎玫或许还在连廊下的凉亭坐着,或许在聊天,听歌,打闹玩笑。

  但都跟他没关系了。

  任遇片面做了一个了断,关于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

  玉兰花盛放,探入二楼窗户,递来一蓬一蓬的幽香。他把香气记在心里,但永远也不会提起了。

  卧室书柜最里层,藏着他最后一点关于姜黎玫的珍藏影象,他舍不得,但照旧在高考前一晚拿了出来。

  两罐旺仔牛奶,他小心翼翼,慢慢喝完,然后帮易拉罐涮洁净,看了一会儿,把空罐子放回书柜里。

  2012年高考,任遇拿了全市理科状元,省第二,理综满分,照片在庆幸榜上挂了整整一年。

  任父任母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报高考志愿不必等到宣布结果,提前一周就有源源不停的电话打来,另有各高校招生组的人要登门造访。

  任母没经历过这样的架势,又紧张又骄傲,反倒是任遇很淡定。

  他告诉任母,再有电话打来,就说他要报医学专业,其他都不用多说。

  盛夏最热的时候,任寻的好消息也来了,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邮寄抵家,兄弟两个即将一起奔赴凌市,开始人生新篇章。

  任家办了体面的升学宴,宴请亲朋挚友,其中也包罗盛林曹琼匹俦,虽然另有姜黎玫。

  酒桌上,任遇任寻被亲戚起哄,一人喝了一小杯白酒,辛辣酒液下肚,脸马上就红了起来。有亲戚打趣任遇,以后前途无量,救死扶伤。

  任遇腼腆笑笑,白酒划过的胸腔像被火烧,却看见姜黎玫悄悄给任寻递了一小盘果切,让他解酒,两人相视一笑。

  任遇的笑容僵在脸上,急遽扭过头。

  有学弟学妹找到任遇,提出高价购置他的条记,价钱不低。任遇不缺钱,也不想赚这一笔,把所有条记打包好进纸箱,送给了班主任尚老师,由尚老师支配。

  尚老师拍拍任遇肩膀,眉眼骄傲,给自己的自得门生最后嘱托:

  “任遇,老师一直很看好你,只是有一句话你要记得,以后要抬头挺胸,你很优秀,不能自卑,不能妄自肤浅,人生路很长,老师祝你一路顺风。”

  任遇站正,挺直肩膀,认真点了颔首。

  P大新生入学时间比美院早了十天,任遇先出发,飞机去凌市。临出发的前一晚,他敲响弟弟的房间门,递上去一个纸袋。

  里面沉甸甸的,是三本条记,涵盖语数外三科知识点。数学那一本格外厚,任寻随手翻了翻,愣住了。

  上面都是文科数学的知识点,凭据高三总温习的进度,思路流畅,字迹工致。

  他不解望向任遇,却看自己哥哥面色如常,一如既往,清寂身影浴在温黄的灯光下。

  “之前玩游戏我输了,允许给姜黎玫条记。”

  任寻掂着手里的大本子:“不是给过了吗?”

  “之前的那一本太粗拙了,你把这些给她,高三能帮得上忙。”任遇把纸袋子递已往,语气淡淡,似乎只是交接什么无关紧要的事:“给她就行了,不用说此外。”

  任寻盯着任遇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蓦地笑了:“行,那我要不要告诉她,条记是你给的?”

  “不用了,”任遇垂下目光:“不重要。”

  任寻打了个响指:“行,听你的。”

  那是2012年。

  任遇的十八岁,他目睹过连廊下玉兰花的盛开,便再也忘不掉。高考前,趁着暮春一场冷雨,他捡了被雨打落的玉兰花瓣,风干,最后珍重地夹在了数学条记里。

  花瓣有没有被发现,任遇一直没答案。不外似乎也无所谓。

  姜黎玫不需要了解那是什么花,不需要了解那些条记的来历,也不需要知晓他花了整个暑假,在别人肆意放纵的时候,埋首两个月,为她重新整理了文科数学所有知识点。

  她不需要了解,什么是告此外重量。

  任遇把旺仔牛奶空罐子塞进行李箱最里面一起带走,除此之外,所有见不得光的小心思,都留在了安城。

  飞机爬升时,有轻微耳鸣,他在心里祝自己一路顺风。

  如果可以,他以后再也不要想起姜黎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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