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果子

　　那天晚上他想了很久，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他从温暖里苏醒过来，阳光竟让这秋天的草原不显得太过凄凉。中间的草原另有远处的森林与高山，一律被染成了彻底的金黄色。他伸了伸懒腰，忽的想到包裹里的靴子，就把它穿在脚上。“嘿，巨细正合适”，他自言自语着，“今天放羊的话会暖和一些了。”

　　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像是野兽的屠杀一样。他走出羊圈，看已往。面朝着太阳，灼烈的阳光让他睁不开眼睛。他只感受远处有许多人，在争吵一样，议论着，喧嚷着。

　　两人从他身旁经过，一个挺年轻的女孩牵着锁链，锁链缠在另一小我私家的脖子上。那小我私家是亚人。他看的清楚，确实是一只亚人。一个犬人，尾巴和耳朵是黄棕色的，其中一只耳朵带着一撮白色的毛。那个女孩一直把他牵进远处的太阳里。牵进声音穿出的地方。

　　“亚人，怎么了？”他心里这么想着。这个时候身后穿来了声音：“还不快滚，死瞎子”。哦，是长来。今天是长来上学的日子。这和自己怕是没有太大关系。但他马上感受自己不是要“滚开”，而是“滚已往”。他就在长来背后随着，朝着声音源头走已往。长来的怙恃，也就是他的主人，在他的身后随着。

　　走了一会儿，长来小声对他说，“阿盲，我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求过你，这一次，就这一次，算我求你，在别人面前一定要装作不认识我，就是见到我，也不要过来，就这一个要求，如果你听我的话，我就不会打你，听明白了吗。”

　　他早已感受到这件事的反常了。他心里也知道，自己要去上学，要去长来总是去的地方，在那里会遇见什么，他不知道。现在他的心里有许多类似的疑问，譬如，学校是干什么的，我为什么不能认识你，我什么时候回来见我的羊。

　　但是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缄默沉静着。一直地走，直到走到了一辆大巴前，这辆大巴吞吐着白色的气体。突然大巴尖叫了一声，比狼与熊的叫声还要悲凉与恐怖。他被这突然袭来的声音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但是他又马上站起来。幸亏周围没有人注意他。身后的那个女人和那个男人开口了，“长来，你要好勤学啊，在学校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长来面对这样的话语只回应了一句：“知道了，爸妈。”就急遽上了车。

　　他也随着上去，只不外他没有长来那么多行李，甚至可以说他什么都没有带。他牢记长来对他说的话，挑选了一个距离长来很远的座位坐下，就在这时，他看见不远处那个犬人和那小我私家类女孩还在攀谈，但是，女孩松开犬人的锁链。他隐隐约约听见“以后你就不再是我的仆人了，你一定要好勤学，以后，到了以后，以后人们都不歧视亚人的时候....”

　　这大巴又怪叫一声，但是他感受这一次声音要比刚刚的小许多，或许是因为坐在车里听不太清楚。他看见犬人和女孩吃了一惊，司机探出头骂了起来，或许是敦促他俩快一点走。但是他的注意力照旧在那两个主仆身上。女孩又捋开那个犬人的袖子，把他手腕上的铁链给去掉，“这个链子去掉之后，你就不会受束缚术的影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又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铃铛，又快速地穿了绳，系在他的手腕上。“这是我....”

　　“快一点啊，等着下崽儿啊”司机痛骂。

　　他看见长来也在关注着这一对主仆，眼中流露出的神情说不出是疑惑照旧感兴趣。总之，这一车厢坐了或许有七八小我私家，他们的注意力全部被司机的喊叫声吸引已往。

　　这个犬人，他是见过的。在村子最西面有一个未亡人，有仅仅一个女儿，和一间孤苦的屋子。这个未亡人身体欠好，就连一个水桶都很难举起。所以她就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一个犬人男孩。他见这个男孩的次数是不多的，似乎只是从窗口看见这个男孩在不停地做着家务。他也很少看见犬人出门，自然不熟悉。

　　犬人上了车，与自己所差异的是，犬人带了一大堆行李，走路都绊脚。犬人摇摇晃晃，不仅仅是行李的难缠，更是司机加速里所含着的恼怒与抨击。

　　把行李安置好之后，犬人选择了自己身边的座位，这令他有点不知所措。照旧犬人先开了口，“我记得你，你是放羊的，在树林里窜的好快。”他更不知所措了，只能回报给他一个傻笑。“可是我真的没有见过这个犬人。”他在心里想。

　　“真是恶心，竟然和亚人在一个车厢里，以后还要去同一所学校，如果说亚人是垃圾，那学校以后不就成垃圾场了。”车厢里传来这样的话，随后的是一阵哄笑。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整个车厢只有他们两个亚人。他四处看着，周围人都在看自己和那个犬人，他甚至瞄到大巴后视镜里司机微微上扬的嘴角。

　　“我十二岁，你呢？”犬人似乎没有听见一样，笑着问他。

　　“我和你一样，也是十二岁。”他也是笑着回复道。

　　“我叫麻僧果，你可以叫我果子”

　　“我叫阿盲”

　　“姓阿么”

　　“不”，他局促起来，“没有姓”

　　“我还没怎么见过羊呢，以前一直听奶奶说，羊是一种温顺的动物。”

　　“也不算了，春天的时候，有些羊打架挺凶的。”

　　“我也好想放羊，一定很好玩，诶，对了，我还没有吃过羊肉呢，羊肉是什么味道啊？”

　　“我.....我也从来没有吃过”，他犹豫了一会，“你的主人似乎对你很好”。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他眼睛直直看着果子，但是他能从背后感受到长来阴森森的目光。

　　“是吗，阿姨对我不是太好，她总是让我干这个再干那个，我明明家务活都干过一遍了，她照旧让我去找活干。”果子停了一会，见他没什么话说，就接着说“小薇对我好，就是给我铃铛的那个女生”果子摇了摇手腕上的铃铛。“她偷偷给我面包和饼干吃，有时候另有肉。”

　　“那她为什么不上学”他险些脱口而出。

　　“要照顾她妈妈，而且家里的钱不够了。”

　　“什么！”他很不解，“为什么奴隶能上学，主人却上不了。”

　　“不明白，但是现在就是这个样子。”果子也很不解。“我们家是要社会的保险来养活的。”

　　这个时候，大巴上的广播响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用抑扬顿挫的音调说：

　　“兰都第二术学院，五年来一直为兰都缔造佳绩，......综合实力第一......”

　　果子说：“阿盲，好羡慕你，你要去兰都第二术学院，小薇给我说她一直想到那里学习的。”

　　他很疑惑，就把自己心里的困惑说了出来：“学校......学校是干什么用的。”他只知道自己所住的村子叫卡提，更大一些，叫兰都，再大一点就是长山郡了。

　　“学习呗，你不知道吗。”果子有点不太明白。但是果子也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你在树林里穿梭得好快啊，怎么做到的？另有你的眼睛，似乎受伤了。另有另有，你的毛为什么是绿色和玄色，这个我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些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摸不着头脑。他只能回应一句“我不知道，似乎天生就是这样。”

　　他说话的时候，看着窗外的景色。他看着山峦被天空和大地的接壤线吞没。草原上的草徐徐变高，变高成了树，又徐徐成了楼，楼又酿成更高的楼。他知道自己距离卡提越来越远了。他不知道会遇见什么，对于他来说，这一切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许多。像一场梦一样。这辆车驶向哪里，未来会发生什么，他都不知道。他只看见果子越来越疲惫，徐徐睡去。他看着果子的脸和一起一伏的胸膛。不禁在脑海里深思，听果子刚刚说的，这小我私家应该和我不是一个学校的，我未来要怎么办。

　　随着白云落下，随着树叶上的雾气随着太阳升起，随着高楼的玻璃反着的光，他看见了，要去的地方，一个他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地方。这个时候果子突然醒了，不知是有意照旧无意，问了他一句：“你渴望战争吗？”

　　他懵住了，“为什么？”

　　果子并没有回覆，只是默默地说了一句，“如果有一场战争的话，你会为了什么活下去？”

　　这个问题是他从未想过的，他梦中的那一场战争对他而言太过于遥远，基础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为自己在世呗。”

　　两人缄默沉静了一会儿。

　　“对了，听我爷爷说，猫人是黄昏的象征，是一生都在追逐风和黑夜的民族。”果子揉了揉眼睛说，“你该下来了，我们一个月之后会再见的。”

　　他还来不及问，就被身后的人推搡着挤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