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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隔云端

第十八章 张庸

美人隔云端 突击大队长 3649 2022-11-22 18:30:00

  夜晚。

  毡帐外传来一阵阵离奇的鸟叫,这是湘州独占咕咕鸟的叫声。

  阿容睁开眼,看了一眼身侧熟睡的赫兰然,小心翼翼下塌。

  她拿起披风和灯笼就往帐外走去,外面的圆月西垂,正是寅时三刻,人最困顿的时候。

  张庸没拿灯笼,整小我私家缩在阴影里,就算阿容胆子大,也有点吓着。

  两人默不作声,对视一眼后,张庸转身,阿容则慢步跟上。

  绕过几个营帐,张庸将她领到了一个下坡后面。

  这里堆着一些牛羊马粪,虽然味道不浓,但堆多了,淡淡的发酵味照旧有点醉人。

  张庸见情况宁静,便含泪揖礼:“阿容女人。”

  阿容忙扶住他,几日不见,张庸这张平凡的脸上终于有了较为鲜明的特质,那就是愁苦。

  那眉头沟壑,脸上颧骨,一个比一个突出。

  “张管事,您怎会在这里?”

  自打王仪来姑臧,她就没再见到张庸。

  随后献马一事袒露,她以为张庸所犯之事重大,所以被王仪管控得很严格。

  没想到,这人居然在禺知。

  “唉,时运不济,别提了。”

  阿容想起这献马一事另有她在后头使劲推拉拖拽,愧疚万分道:

  “我亦有愧,当初着抢救李六,便让人向大令郎密告您献马一事,原以为不算大的罪过,但没想到,令郎竟然如此看重此事。”

  说着,就要俯身下跪。

  “是阿容忘却管事往日厚遇,对不住您。”

  这事张庸早听说过,他也知道阿容此举是想让王仪脱手保下李六。

  但理解和心寒是两回事。

  想当年他掌管马场,放她和李六两个小年轻天天事情时间去约会,何等老实体贴的上司。

  转而就被捅了刀子,心里照旧很愤然的。

  虽然没捅刀子之前他就知道事情兜不住,提前跑了。

  如今听阿容情真意切的致歉,心里的愤然淡了一丢丢,因此也着急扶住她。

  “跟你无关,是我自己犯了大罪。”

  阿容便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哽咽道:“管事漂亮,阿容更无地自容了。”

  叙完旧后,她就开始含血喷人地探询消息:“管事,大令郎手段特殊,您躲在禺知也不是恒久之计啊。”

  “我并非要躲……”

  张庸纠结了一会儿,叹气道:“阿容,我命不久矣,来禺知是为了挣一线生机。”

  阿容大吃一惊,无视张庸苍老十几岁的变化,惊奇道:“怎会?我观管事嗯……神采不减当年,怎会是病重之相?”

  “我这不是病,而是诅咒。”

  “啊?要不我们照旧多找找医生吧。”

  中蛊都比诅咒听着靠谱啊。

  “你不知,这草原上诸多秘密,每个部落信奉的真神自有他神秘特殊之处,岂是世俗凡医能解。”

  张庸在阿容印象中是个沉稳实干的人,他如此忌惮这诅咒,恐怕也不仅是受到口头威胁。

  “这诅咒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

  “这诅咒陪同我长达三年之久,约隔三十日发作一次,每次发作的我都市陷入甜睡,除了有呼吸,与死人无异,谁也叫不醒。”

  张庸后怕道:“若不平用药物,我真的会睡死已往。”

  “也是因那时起,我换上了严重的失眠症,生怕哪次稍不留心,一睡不起,我远在湘州的夫人要如何活。”

  想到美妻,张庸真落了泪。

  “阿容,你不知道,我苦啊,我家是王氏的佃农,当初老父重病在床,我是家里的老幺,为了挣药钱,便主动随着家主来岐州打拼。”

  “因为那时边关战争初歇,我不敢带婉娘来受苦,就让她在家中侍候怙恃,没想到此举,却让我和婉娘疏散八年,至今都不得见。”

  张庸家里的破事,阿容胡乱听过八卦,再加上平日所察,约莫明白。

  但此时她照旧很配合地皱眉:“为何?岐州安宁了这么些年,让嫂嫂来岐州不就好了吗?”

  “唉,是我家里人不愿放她,怕她来了姑臧,我便再没了牵挂,不愿往家里送钱了。”

  阿容不行置信道:“他们是你的怙恃,怎会如此短视?”

  “我幼时木讷,不讨怙恃喜欢,总是被忽略,厥后因娶妻一事,心中不愤,跟家里人吵过。”

  那其实不叫娶,那叫‘嫁’。

  村里屠户有个独女,长得膘实雄壮,人也犷悍。

  就是相中张庸老实听话,所以花了大价钱招婿。

  张庸怙恃正愁银子建新房呢,于是就想把小儿子娶到人家里去。

  张庸不愿干,转头到外面捡了一个逃难的少女,自称二人已拜过天地,有了婚姻之实。

  因这事,他跟怙恃关系闹得极僵。

  “横竖他们就不愿放婉娘过来,我没法子,只能想措施找游大爷讨个情面,想调回去做事。”

  “没想到,就这么阴差阳错撞破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阿容立刻支起耳朵,但张庸直接打碎她的奢望。

  “这是我的保命底牌,我不能与你说。”

  “管事放心,阿容明白知道越少活得越久的原理。”

  “因为被王西游拿捏,我不能离开姑臧,但奈何我老家那边,他们,他们实在太太过了!”

  说起这个就绿火中烧,张庸愤愤跺了一脚。

  “他们居然想让我大想哥兼祧两房!”

  阿容岂止是震惊,她简直三观震碎,她想过张庸很惨,但没想过这么惨。

  兼祧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他年老不仅睡张庸媳妇,生了娃还要记在张庸名下,让张庸养着。

  可这种事,一般是丈夫死了,没有留下子嗣才会有的损招。

  “可你不是还在世吗?”

  “是啊。”

  张庸握紧拳头,又踹了一下地,差点闹出大消息。

  “冷静,冷静。”

  阿容赶忙抚慰。

  张庸深呼一口气,压下怒气道:“我断然拒绝了他们,但……奈何我没有子嗣,也回不去湘州,就婉娘那么柔弱的女子,她又怎么能压得住我那强势的怙恃。”

  “果不其然,今年秋季,王家商队来时,送来了家信,说我大嫂又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要直接过继在我的名下!”

  “他们现在连问都不问,直接先斩后奏上族谱了!”

  如果阿容是个男人,那她现在一定会拍拍张庸肩膀,说一句:“兄弟,你要坚强。”

  可她不是。

  于是只能欲言又止,满眼都是同情。

  张庸要的就是她的同情。

  “这接下来,就是我向谢氏献马一事了,本想借着谢氏的高枝脱离这边的泥潭,没想到,谢氏那个小子,真是不堪大用。”

  “唉,那谢氏郎君简直……唉,不提也罢,那管事如今预备如何,我可否有使得上力的地方?”

  阿容预感,张庸知道的秘密,绝对有关那个背地里串联草原所有异动隐藏最深的势力。

  这是个大筹码,她必须握在手中。

  张庸将信将疑看了阿容一眼,停顿片刻道:“若阿容女人能对我躲在禺知一事上守口如瓶,对我张庸来说就是再造之恩了。”

  “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阿容没有纠缠,坚决爽性道:“我明日就回姑臧,不知嫂嫂那边,你可有想要带信的事情?”

  她轻咳一声,小声道:“我有另外的路子,不走王氏的商队。”

  张庸没有被这个条件蛊惑,但他被阿容要回姑臧吓着了。

  谁能保证她真的守口如瓶呢?

  张庸不着痕迹扫了一眼周围,夜深人静,除了哨岗和巡逻的守卫,部落里其他人都睡得很死,而且阿容也不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

  最保险的措施就是——

  杀了她。

  “不必,若我此举可成,我亲自回去见她,若我此举失败,信不信的,也没什么意义了。”

  张庸照旧下不去手,他是个老实人。

  就是因为太老实了,才会被逼到这个份上。

  “路太暗了,我送女人回帐篷里吧。”

  阿容抿唇摇摇头:“我记得来时的路,管事不必送了,小心被人撞见。”

  她握紧手中的匕首,提灯转身。

  走两步后,又回道:“管事,大令郎非寻凡人,因献马一事,所有人都以为你被拘着,丝毫没有露出你失踪的消息。”

  “无论管事要行何事,尽快为好。”

  阿容叹气转身,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张庸哀戚的询问。

  “阿容,你真愿助我?”

  -

  清晨,草原上寒风依旧凛冽。

  赫兰然围着厚厚的兔子毛,在灶台上忙忙碌碌。

  安归披着大氅走过来兴师问罪:“你昨日,是不是约阿容出去了?”

  “嗯啊。”

  赫兰然没听出弟弟的醋意,继续舀水上锅盖。

  “为何不叫我呢?”

  赫兰然不解:“为何要叫你呀?”

  “你受伤了阿弟,受伤了就不要乱跑,真是的,还以为自己是个小屁孩。”

  赫兰然挤开他,蹲下去往炉子里扔牛粪。

  安归也随着蹲下去,急切道:“她是我带来的,我自然要掩护她,最近草原上,许多几何恶狼。”

  “我不能掩护吗?”

  赫兰然握紧拳头,向着安归威胁示意。

  “我不是这意思。”

  安归站起来,望向外头迷茫的草原,有些淡淡的忧伤。

  “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跟阿容妹妹相处嘛,早说哦。”

  赫兰然拍了拍手,站起来,特别真情实意。

  “阿弟,我告诉你哦,阿容特别喜欢我,她昨天还因为畏惧一小我私家睡,邀请我陪她睡,我虽然说好啊,然后我就抱着她睡了,阿弟啊,你知道吗?她身上又软又香!天呐,我摸了就不想松手呢。”

  赫兰然不知道的是,阿容纯粹把她当个掩护符。

  若张庸真有杀心,阿容也能利用赫兰然,威胁张庸。

  幸亏,张庸比她想象地还要老实。

  安归真酸了,他高声谴责道:“大姐,你怎么会酿成这个样子?”

  “我一直都是这样子啊。”

  赫兰然扬起长眉,笑得很自得。

  安归就很郁闷,他至今为止,都没有和阿容牵过手。

  而他的大姐,居然背着他,约阿容看月亮,还睡一起了。

  他恨。

  赫兰然见安归目光实在幽怨,终于想起自己身为姐姐的自觉了。

  “好吧,我再告诉你,阿容很怕冷,我昨天抱她睡的时候,她整小我私家都是冰冰的。”

  “我问她是不是身子欠好,她告诉小时候经常冬天沾冷水,还掉进过冰窟窿,所以有体寒的毛病。”

  “当当当——”

  赫兰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手炉,向献宝一样递给安归。

  “快去献殷勤吧。”

  安归得了手炉,立马喜笑颜开,鸠拙的嘴瞬间开了窍。

  “大姐,你今天真悦目。”

  说完,就兴高采烈奔出去了,一点也不像被砍了十几刀的样子。

  “唉,做大姐的,要费心的事情可真多。”

  阿容晚上没睡好,因此起得有些迟了。

  待净手洗脸后,听赫兰然在做饭,她整小我私家就精神了。

  得赶忙去阻止,重口味全荤食她真的会谢。

  她刚问到路,就远远瞧见安归跑过来。

  那架势,就跟家里小狗开门看到主人一般,蹲个茅厕都是生离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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