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恼怒！废帝！
东苍城城楼。
雾天行赶至，毫无保留的释放自己的气机，朗声喝道：“神隐门门主雾天行，求见王爷！”
话音落下，数道手持长矛的将士便围聚过来，严阵以待。
见状，雾天行心中不由赞美。
到底是身经百战的镇北军将士，连护卫都是五品妙手。
呼——
下一刻，一阵香风袭来。
雾天行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名身着宫装华贵的妇人泛起在他面前。
妇人面容姣好，倾国倾城，有着难以言明的贵气，但眉宇间又不是江湖子女的侠气，如此女子，世间难寻。
镇北王妃，世间六位先天大宗师中唯一的女子。
王妃现身，一双美眸神采奕奕的盯着雾天行，朱唇轻启，“神隐门雾天行？尘儿来北境了？”
当年神隐门门主雾天行出世，接连打败数位一品妙手，名震江湖。
尔后他上武当挑战陆尘，落败后便留在了武当，此事江湖人士都知晓。
事后龙虎山和藏剑阁更以此为借口，集结半个江湖威逼武当，却被陆尘一剑压服。
如今雾天行泛起在东苍城，难道陆尘也来了？
“尘儿？”
听到镇北王妃的称谓，雾天行愣了愣，有些没反映过来。
王妃是在称谓陆仙师吗？
“雾门主！”
正想着，一道降低厚重的声音从城楼上响起。
镇北王从城楼上走下，看了看雾天行身后，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但又瞬间恢复。
“早就听闻神隐门门主之威，今日一见，名不虚传。”镇北王朗笑一声客气道。
雾天行拱了拱手：“参见王爷，王妃。”
镇北王笑道：“雾门主不必多礼，今日来东苍城，所为何事？”
雾天行沉声道：“在下奉陆仙师之命前来传话，陆仙师让王爷做好善后准备。”
陆仙师？
闻言，镇北王和王妃身子僵了一瞬，一向沉稳的镇北王更是忍不住上前一步，“陆……陆道长，也来了？”
“正在城中。”
镇北王还想说些什么，一声巨响从城东传来。
众人转头望去。
只见一尊巨大的空门法相凝聚，但又转瞬破碎。
紧接着，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耳畔似乎传来镜子破碎的声音。
原本热闹富贵的东苍城，在一瞬间变得死寂，来来往往的黎民都停下脚步，脸上的心情一点点变得木讷，眼神空洞，如同一具具行尸走肉。
在他们体内，一道道细碎的灵识被拉拽出来，飘荡向天空，历程中，灵识在不停的哀嚎，发出恸哭声：
“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死了？我早已经死了？！”
“我不宁愿宁可！不宁愿宁可啊！”
城头，镇北王等一众人，以及前来东苍城视察屠城之事的江湖人士，朝廷密探，都目睹了这可怕的一幕，僵在了原地。
随着灵识离去，街道上，店肆酒楼，客栈勾栏，随处都是尸体，地上，墙上的血迹早已干枯，整个东苍城就宛如地狱一般。
巨大的恐惧在所剩不多的活人心中炸开。
前一秒，东苍城照旧热闹富贵的多数城。
可下一秒，便化作九幽地狱，横尸遍野。
饶是镇北王和他麾下的镇北军经历过无数生死，看到这一幕也让他们内心一片森冷。
东苍城，三十九万黎民，无一存活！
这才是东苍城如今真正的面目。
镇北王双拳紧握，一股无法停止的怒意自心底发作。
北境是他的属地，东苍城内的黎民，是他的属民，三十多万黎民在他眼皮底下惨遭屠戮，他却才找到真相。
若非陆尘传信，他至今仍然被蒙在鼓中，日后另有何脸面面对这三十九万黎民？
雾天行满身哆嗦，怔怔的望着这宛如地狱般的一幕。
原来陆仙师说的善后……是这个意思！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镇北王妃俏脸有些苍白，心疼的像是被人死死攥住一样。
纵观历史，哪怕是最黑暗的大周末年，也从未有人做出如此暴行，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屠城？！
而一众镇北军士，更是双目赤红，握着长矛的手在不停哆嗦。
他们拼死与蛮族相战，就是为了掩护背后的怙恃兄弟，可眼前这一幕，让他们无法接受。
太惨烈了！
他们誓死要掩护的黎民，就这样眼睁睁的死在了自己面前。
“畜生！畜生啊！”
一些将士跪倒在地，泪水汹涌而出，不停低吼。
镇北王不停深呼吸，想要压下内心的恼怒，主持大局，但发现怒意如火山迸发，基础压制不住。
直到街道尽头泛起一名身着白衣，神色淡漠的人影，才让他从即将要失去理智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陆仙师！”
雾天行强行将目光从那些黎民的尸体移开，敬重施了一礼。
听到雾天行的称谓，镇北王和王妃同时抬头望去，不由动容。
陆尘一步跨出，来到众人面前。
一手提着一名满身染满金漆的空门菩萨，身后随着一名满身染血的蛮族祭司。
他随手将空门菩萨的尸体丢在地上，深吸一口气，微微拱手：“武当门生陆尘，参见王爷，王妃。”
“尘儿……”王妃双目微红，想要上前，却又不敢。
镇北王闭眼，过了许久才平复心情，张开眼来，沉声问道：“谁干的？”
陆尘转头望了一眼，蛮族祭司一脸木讷，僵硬开口：“武景帝。”
嘭！
镇北王气机暴乱，掀起一阵强横的劲风，全身都在哆嗦：“他怎么敢的？他怎么敢的？身为大武天子，这些都是他的子民，他怎么敢对自己的黎民下此辣手？”
“王爷，冷静！”陆尘淡淡开口，声音似乎有魔力一般，让镇北王猛地清醒过来。
镇北王深吸一口气，道：“武景帝屠城的目的是什么？”
陆尘说道：“东苍城的黎民气血都被抽离，如此庞大的气血，再搭配秘法，足以造就出一位先天大宗师。”
先天大宗师多稀有？
整个北蛮，也就一位。
就算是人杰地灵的大武，也只有五位！
更况且，武景帝突发顽疾，想要活命，便要想措施突破先天大宗师。
以北境三十九万黎民的性命，换大武天子一命，值吗？
很是值！
陆尘的声音继续响起：“事后再将此事移祸在王爷头上，便能够顺理成章的削除镇北王位。”
镇北王缄默沉静，目光扫过宛如地狱一般的东苍城。
许久之后，他低喝一声：“来人！”
“召烈焰军，虎贲军入城，安葬这些黎民，命重骑军入山伐木刻灵牌。”
“三军都要立军令状，明日之前，本王要让东苍城的黎民入土为安，三十九万灵牌立于东苍城城头，若延长一刻，军法处置！”
“是，王爷！”
身后的将士起身，飞速离开东苍城。
镇北王目光落在陆尘身上，张了张嘴，道：“陆……道长，可否陪本王走走？”
看着他赤红的眼眶，陆尘终究是不忍，轻轻点了颔首。
两人并肩而行，走在东苍城的街道上，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气氛凝重缄默沉静。
“我没想到你会回北境。”
许久之后，镇北王率先打破了缄默沉静。
陆尘面不改色，道：“有些事情总要有个了结。”
镇北王脚步顿了顿，笑容苦涩：“我不是一个好的王爷，东苍城黎民在我眼皮门生被屠，我却一无所知，我更不是一个好父亲，你恨我也在情理之中。”
陆尘淡淡道：“蛮族巫术，空门滋扰天机，更有白玉京在黑暗脱手，王爷觉察不到也正常，不必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至于恨王爷……或许以前有吧，但现在已经放下了。”
闻言，镇北王身子一僵，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他怔怔的看着陆尘，不再是那个曾经血屠三千里的铁血王爷。
许久之后，他才满脸愧疚的说道：“当初将你送离王府，是迫不得已，北境战事吃紧，朝堂内的削藩势头越来越激进，外忧内患……”
陆尘打断了他的回忆，道：“王爷，已往的事就让他已往吧，不重要了。”
镇北王脸色阴晴变换，最终化作苦笑：“也对，都不重要了……”
他目光重新变得凝实，重新变回了那个铁血王爷。
“当初本王和太祖天子于南北起事，推翻大周皇朝，本王第一次见太祖天子时，他曾告诉过本王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镇北王扫视着东苍城无辜被屠的黎民，沉声道：“这句话本王一直记在心中，用一城之人的命换他武景帝的命，本王觉得不值！不值！”
陆尘问道：“王爷准备如何？”
镇北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当初太祖天子开国大武时，本王曾在他面前立誓，只要大武还姓武，本王就永远不会反。”
“但今日武景帝倒行逆施，屠戮子民，犯上作乱，这三十九万黎民，需要一个交接！”
说到这儿，一股冲天的气势从他体内发作，就连陆尘都不由为之侧目。
“所以本王要……废帝！”
陆尘拱手，深深的向他施了一礼。
不外就在他起身时，镇北王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愧疚道：“尘儿，趁着武景帝还未抵达东苍城，离开北境。”
“此番武景帝屠城，背后有蛮族，有西域，有白玉京的影子，父王知道你少年成名，如今更是大武江湖的武林神话，但父王照旧要申饬你，莫要小觑这天下，大武只是天下的一角，武景帝背后站着的是白玉京！”
“我曾听你母妃提起过这个神秘势力，他们是屹立千年的圣地，早在大周开国前便存在，独揽西域，北蛮，南疆，东海和大武的武道资源，只有到了先天大宗师才气接触到白玉京，可见其秘闻有多深厚。”
“经你提醒，父王想起当年太祖天子立武时，白玉京便曾泛起过，更让太祖天子下达禁武令，但被拒绝了。”
“现在追念起来，太祖天子突然驾崩，武景帝削藩，招安武林，或许背后都有白玉京的意思。”
太祖天子的死和白玉京有关？
这陆尘倒是不清楚，但太祖天子修武身世，死的简直有些早。
“白玉京很强，你绝非他们的对手，早点离开北境，以你的天资，日后有时机逾越白玉京也说不定。”镇北王恳切说道。
陆尘看着他眼中的关切，原本想要抽开的手顿了顿，终究照旧忍了下来。
他平静开口：“王爷，不用日后，若白玉京敢脱手，我自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镇北王愣了愣，他能感受到陆尘言语中那无与伦比的自信。
陆尘抽回手来，敬重施了一礼：“王爷保重，去做你想做的，一切有我。”
说罢，他转身离去，言尽于此。
镇北王抬手，下意识想要挽留，可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目送陆尘离去。
许久后，他苦笑一声，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当初为了应对削藩，送他离开王府，没想到最终要解决削藩，照旧要靠他，造化弄人啊……”
“王爷！”
烈焰军和虎贲军的将士入城，短暂惊悚后，开始了善后事情。
镇北王看着不停被抬走的黎民尸体，眼神逐渐变了，昔日能与太祖天子争天下的那位铁血王爷似乎又回来了。
……
陆尘站在城楼屋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将士，缄默沉静不言。
“尘儿……”一道小心翼翼的试探声从背后传来。
镇北王妃站在他身后，犹豫不前，哪里另有先天大宗师的样子。
陆尘转过头来，看着满脸愧疚的王妃，莞尔一笑：“母妃，我在呢。”
一声母妃，让镇北王妃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再难压抑情感，扑了上来，抱住了陆尘。
一整夜，镇北王妃都守在他身边，生怕他又离去。
直到第二天清晨，重骑军带着一块块灵牌来到东苍城下。
“王爷，三十九万黎民的灵牌已铭刻好，请王爷过目！”
镇北王从城楼大堂内走出。
今日的他，换上了一身素衣缟冠，面容坚贞。
“摆上城楼！”
重骑军令行禁止，很快便将三十九万快灵牌摆放好，密密麻麻，遍布城楼，极其壮观。
镇北王已经来到城下，设下祭坛，单膝跪地。
身后赤焰军，虎贲军，重骑军紧随其后，齐刷刷膜拜下来。
“武景帝倒行逆施，蹂躏糟踏黎民，德不配位，本王昭告苍天，请东苍城黎民见证，今日……废帝！”
“废帝！”
“废帝！”
“废帝！”
身后，三军将士齐声高呼，声如雷震，响彻九霄。
陆尘站在城楼屋檐上，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突然，他似有所感，抬头望去。
只见天际，一道黄色的烟尘平地而起，有雄师接近，而被拱卫其中的车架，正是武景帝。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