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扩散的速度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快。
不到两个小时内，马良的脸色已经酿成铁青。我隐约发现，他的眼球蒙上了一层白翳。
谁也没有说话，没人知道该怎么慰藉他。
唯一的好事是，因为事件发生时，保安队和健身房的人都在离地库最近的位置，他们险些全军淹没。
我在人群中看见林韵，她躲避着我的目光。
我现在没心思管她。
马良突然将一件酷寒的工具交到我的手中，是他适才划破绳子的小刀。
他说：「不要让我酿成那种工具。」
赵诺诺哭着说：「一定有药可以治的，等我们出去了，医生一定会治好你……」
马良抬起两根手指，指向我们：「出去的是你们，不包罗我。我比你们更了解这病毒。」
他剧烈咳嗽，咳出一团浓稠的黑血。
我说：「你少说点话，节省体力……」
「你还记得吗，在地库里，我带着个包，里面有个秘密。」
我愣了半晌，才想起马良指的是什么。他第一次和我下地库的时候，背着个极重的旅行包。
他说：「里面装的是人肉。」
我大惊：「什么？」
「你还记得我说的那个故事吗？我说我弟弟发烧了，没有人资助他，他就那样病死在这座商场里。」
我说：「嗯，我记得。」
马良：「对不起，我没有把那个故事讲完。
「弟弟即将死去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地库里的那些怪物。他们纵然受到致命的伤害，他们也不会死去。眼看着弟弟就要不行了……我做了一个……令我忏悔一生的决定。
「我抱着快要气绝的弟弟来到地库，任由那些工具咬他。而当我第三天回到地库的时候，奇迹发生了，我看见一个披着我弟弟身体的……怪物。」
马良伸手制止我说话：「但我不相信那是怪物，我被巨大的愧疚和痛苦折磨着。因为我畏惧他没有食物，商场里每天都在死人，我就把那些尸体带下去给他吃，所以我才会了解地库和商场的结构，我是个鄙俚的盗尸人。
「对不起，我骗你一起下地库，不是为了取食物。最开始我只是觉得你比力傻，要害时刻我可以用你当人肉盾牌。」
我说：「那厥后呢……你厥后为什么……」
马良再次咳嗽，我拍着他的背，他又咳出一团内脏碎块：「你拿到了食物，却分给了其他人。我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是你那些愚蠢的理想叫醒了我。是你告诉我，原来人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自我救赎。
「为那些在世的人拼命，而不是徒劳地挽回死亡。」
这时人群中不知谁的手机响起了，是一首音乐。
歌声在天台上回荡：
「原谅我吧，弟弟。
我在你面前是有罪的。
试图挽回大地所带走的，本不行能。
我彻底错了，世上没有挽回死亡的良药。
何等温柔啊，亲爱的妈妈。
我们是那么地爱你……」
马良说：「帮我个忙吧，扶我起来。」
我说：「你想干什么？」
「带我去南边，我想看看我的家。我的家在南城，爸爸妈妈还在家里等我。」
我扶着马良站起来，他说：「看不清，太远了。」
我扶着他来到天台边缘，脚下的马路上遍布着熏染者。
他眯起眼睛：「妈妈，对不起，我没有掩护好弟弟。」
我感受到微弱的推力，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我原本可以拉住他，制止他。但是那一刻，我没有这样做。
我松开手，他从天台跌落。
身后传来赵诺诺的哭声，我转过身。
我抚摸着她的鬓角：「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