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过来了。
两个差异的回覆，仍然是一个二，一个三，现在却完全颠倒。
陈旧生只觉得满身发冷，这件事到现在已经生长到了一种很诡异的田地。
留音机械中的声音虽然模糊，但他也能够听得出是自己声音在做回覆，第一次肯定，第二次有些迟疑的语气更是分绝不差。
“怎么回事？”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开始盘旋。
三个淡蓝色小盖子仍然盖在胸前，上面有微弱的吸力，但陈旧生感受不到任何觉醒因子的颠簸，这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仪器，并不会牵涉到觉醒者异能方面。
“越发奇怪了是吧？”
“是的。回覆似乎又反过来了。”
“什么感受？”
“不相信。因为无论是哪种，都不是我说出来的。我只说了二，两次都是这样。”
“很自信嘛。”蔡博士又露出他那狐狸笑容，但眼角深处闪过寥寂，说道：“当初，我们也是这么自信的。”
他看着天外的蓝天，今天是个晴天，万里无云，夏日烈阳高悬，光线普照万物。
可他并没有觉得这阳光能够带来什么温暖，他在的这间屋子，永远都处于背光面。光，永远都在屋外的。
蔡博士没有停顿太久的时间，问道：“可是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留音机械第二次播放的声音，才是你实际上说的话。你自己以为的‘二’，‘二’和第一次听到的‘三’，‘二’回覆，都是错误的。”
“只有第二次是正确的？很难懂。”陈旧生没有措施理解，他也知道蔡博士这种人也不会骗他。
今天过来体检，并没有预想中去检查身体状况、是否有什么隐患，反倒是蔡博士这样日理万机的人丢下事情，跑来跟他聊天，这让陈旧生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朴。
“是啊，确实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我们当初也是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直到一个很偶然的时机，才知道了结果。”
陈旧生缄默沉静听着，他看着远处，那是一个灰扑扑的柜子，柜门紧闭，不知道装了什么工具。但无论是什么，一定是这里面的工具才导致了这种异常现象的发生。
蔡博士像是陷入了回忆，目光迷离，自顾自说着话。
“时间可真是快，三十年一晃而过。有时候真是羡慕你们这种年轻人，从来没有经历过那段黑暗到绝望的历史。虽然了，你们也没须要再知道。灾难不外五年，其实很快，死了就不用熬，在世的熬一熬也快。”
“幸好有觉醒者们奋起，为人类杀出一条生路。那位远方的英雄，觉桓，他带着人捣毁了最后一处怪物巢穴。五年黑暗彻底结束。”
“黑暗结束的很彻底，之后再也没有SP级怪物泛起，再也没有那些怪物巢穴的存在，没有那种怪物攻城的恐怖场景，我们都以为结束了。”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现在这么老，正是壮年，那时候我雄心勃勃想着发挥自己所长，为我们活下来的人类重建科技体系。死去的人虽然多，但活下来的人更多啊。我们另有许多人能做科研，只要工业体系被重新建起，庞大恐怖的现代怪兽就将苏醒，钢筋水泥森林会从这个地上疯长，比任何一种树木都要更快，更高，这个世界终究照旧归于我们人类所统治。”
“可是，谁也不知道，从那时起，真正的黑暗才刚刚开始。”
蔡博士脸上深深烙下岁月痕迹，他是一名觉醒者，只是可惜并不能反抗岁月的痕迹，他已经很老了。
人老了，有时候就会喜欢追忆过往，又会话多。
陈旧生静静听着那段他只是从别人只言片语中了解过的历史，眼前的这位是一名岁月信使，从遥远的已往带来一封信，即将展开在他面前。
“这个世界看上去与灾难前并没有太多变化，最多就是残缺了些，百废待兴，我们很快就能修补好，我有这个自信。可是谁能知道，世界的底层运行逻辑，已经发生了变化。”
“其时的我们，发现世界规则变了。重力加速度不再约即是10，酿成了另外奇怪的数字，燃烧也不再需要助燃物，真空可以传声，平面上的三角之和怎么丈量都没措施量出180度。最见鬼的是，能量不再守恒、宏观世界不再遵从牛顿他老人家的定律。”
陈旧生听不懂这些话，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尽管老者所讲的都只是曾经那个年代上初中的学生都滚瓜乱熟的知识点。
蔡博士依旧唠唠叨叨说着：“如果只是规则变了，那对我们这些做科研的人来说，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因为又可以去尽情发现，尽情去发现那些任人采摘的硕果，可以在历史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名字。抹掉牛顿、洛伦兹、帕斯卡、开尔文、库伦、瓦特……这些人的名字，将他们取而代之，多荣耀，多辉煌。”
蔡博士脸上露出笑容，只是这种笑容很挖苦：“可是厥后，我们发现了更恐怖的事情。这个世界的规则在不停改变，它在动。今天丈量出来的重力加速度第二天就会变一个值，可到第三天就又变回了原来的值。水的沸点上上下下，飘忽不定要看水自己的心情。所有的一切都在动，都在改变，那时候，我甚至觉得这个世界活了。”
“这个世界真像是活了一样，它在呼吸，胸膛在不停起伏，所以它的规则也像它胸膛起伏一样，不停发生新的变化。它在跳舞，所以它的规则也随着它的法式左右扭动。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种变化有纪律的话，那我们也就认了，大不了像阴晴圆缺，像日升日落，像万年历法一样给他编出一套纪律图来。”
“可照旧不行，不行啊。世界规则的变化，基础没有任何纪律，就像是一个三岁小孩子的心情，你基础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嚎啕大哭。可在这种世界规则的无规则变化中，它却如此的稳定，稳定到似乎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一样，我们依旧存在，我们脚下的土地也依旧存在，并没有因为它的改动而裂开一道吞掉所有人的裂缝。”
“所以，我们一致认为，这个世界，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