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一山一海
狂风咆哮自天上吹来，清晰的浪涌海潮之声传遍武场上下，众人尽皆抬头望去，见一海一山从天上来。
湛蓝真气化为辽阔海洋，托起一座浑黄巍峨山峰。
楚笑烦与沈潜飘然而落，一黑一白气息缥缈自然，超尘脱俗立于武场中央，不言一语，却道尽了东海神鳌岛之风范。
季时休看清楚笑烦面容之时，摇头苦笑，险些瞬间就想明了一切。
纵身跃入武场，落于二人身前，季时休抿了抿嘴，浅笑对楚笑烦说道：“看来西门大侠，对季某多有隐瞒啊。”
楚笑烦潇洒一笑，拱手朗声：“东海神鳌岛‘壶天山海’门下楚笑烦，见过季大当家。”
此时立于万众瞩目之下，楚笑烦身上再也见不到半点随性，负手而立，真气如渊似海，震慑万方。
将性子里的玩世不恭隐去，流露出的淡然自若、不卑不亢，全然是一副大派风度，一身时有时无的无垠海意，令张望之人，不自觉间便被折服。
“竟是‘山海仙人’门下高徒，季某失敬了。”
季时休还礼致歉，尔后转眼看向楚笑烦身边之人。
一身白衣胜雪、身立如山，红刀跨在身侧，面容冷峻、眼神漠然，当你一眼望去，便觉得他，是一个从来未曾笑过的人。
虽然气质截然相反，但那副面容，同影象中的那小我私家，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人群中的刀客，将斗笠向下拉了拉，遮住了渐红的眼眶。
“真像。”
“像！太像了！”季时休面容抽动，声音哆嗦着问道：“你是阿潜？”
“是。”
沈潜的声音冷漠之至，从中基础听不出半点人类的情感。
心脏抽痛，沈潜的冷漠让季时休呼吸一滞，他现在有无数话想对这个侄子诉说，但理智告诉他......还不行。
季时休还不确定，眼前这个冷漠的少年，是否有能撼动“苍天”的能力。
若是知道的太多，那沈潜面对的，便不再仅是幽影门了。
季时休已经杀了沈百城，他最尊敬的兄长，绝不能再将沈潜，也逼进十死无生的绝地。
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季时休也只能咬紧牙关，有些哽咽地问道：“十四年没见了，你过得还好吗？”
杀了人，又问人儿子这些年过的好吗......
这是什么深仇大恨？竟要如此杀人诛心！
楚笑烦面皮一抽，他着实好奇季时休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好，很是好，但肯定都比不外今日的重逢之乐。”
沈潜的声音严寒如冰，难听到半点起伏，若不是另有淡淡的杀气萦绕，真的很难想象，眼前的发声物体，竟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季时休对沈潜酷寒的杀意熟视无睹，依旧自顾自地说道：“你拜入神鳌岛门下了？好，神鳌岛好啊，那是大派。你不应出来的，好幸亏神鳌岛生活，欠好吗？”
季时休的话，在众人听来，像是在挑衅，但却是字字发自肺腑。
“欠好......”沈潜合上眼，右手握住身侧的刀柄，感受那酷寒砭骨死意：“十四年前的今日，我父丧母亡，自此之后，便再无一日能安然入睡。
每每合上眼，那日的情景便在我的脑中重复浮现，就像是堕入了无间地狱。
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不能亲手杀你，我今生都逃不出心中的地狱。
我等了十四年，也被折磨了十四年，痛苦让我不敢有一日懈怠。
今日！就在今日！
我要踏着你的尸骨，从地狱回到人间！”
一滴眼泪从沈潜古井无波的脸上滑落，随后猩红遮蔽了他的双眼，杀气凝成实质，化为恶鬼之状，在他身后咆哮。
楚笑烦眉头一皱，掌心附着真气，轻拍在沈潜后背‘竹君子’之上。
翠绿毫光隐现，轻灵之气浸透肺腑，驱散了沈潜身后恶鬼。
“呼！呼！”眼中猩红褪去，短短一瞬，沈潜便出了一身的冷汗：“多谢师叔。”
楚笑烦语气严肃地说道：“守住本心，你的身上魔意越来越重了，‘赤劫’乃是不详的邪兵，莫要再带着了。”
沈潜摇头拒绝：“不，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命是你自己的，要学会珍惜。”楚笑烦有些生气的神情，化作无奈：“我若发现你魔意入心，便会立刻夺刀，将你擒回神鳌岛，交给裴青云处置。
你若真想报仇，就掩护好你自己。”
“知道了。”
沈潜闻言嘴角一撇，心情难得的有了变化，只是声音依旧冷漠。
白眼一翻，楚笑烦明白这浑小子压根就没听进去他说的话，索性也禁绝备再劝，失事到时直接动手，越发省心。
否则，跟这脑子一根筋的憨货说话，容易气出病来。
“季大当家，我知你杀沈百城，并非出自真心，其中定有隐情。”憨货脑子笨，做师叔的总得帮衬着点，楚笑烦开口，朗声问道：“如今沈潜已至，燕林城的各路英雄、黎民也都在，值此青天白日，有些话完全可以敞开了说！
若是当初受了胁迫，或是替人背了黑锅，就当着各人的面讲出来。
否则，季大当家肯定要为沈大侠偿命的，但若真有幕后真凶，让其继续逍遥，你不难受吗？
不如，送他一同去下面作陪，岂非一件乐事？”
季时休笑了笑，一脸洒脱地说道：“楚大侠，我之前便说过了，沈百城就是我亲手所杀，是抹不去的血债。
沈潜，你若是想知道所谓‘真相’，就必须拿出让我折服的实力。
否则，就老老实实地回神鳌岛，这辈子也不要再涉足江湖了。
我不希望，沈年老绝后。”
“好。”
沈潜目光坚定，声音斩钉截铁，杀意隐去战意上涌。
楚笑烦此番言语，其一是提醒沈潜，他怙恃之死并非外貌上的那么简朴，不要被杀意蒙蔽了心神，从季时休口中获得真相才是要害。
否则，杀了季时休虽然痛快一时，但之后的线索便全断了。
只能在黑黑暗探索，见不到半点灼烁，才是最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