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赌钱

　　喜宝却丝绝不胆怯。

　　她年纪小，此外事上或许没有底气，但在唱戏这方面，她是鼎有信心的。

　　于是她不卑不亢，看着宋有贞问道：“师父觉得孙小仙孙老板戏唱得怎么样？”

　　宋有贞略显尴尬，他与孙小仙虽同为内廷供奉，但孙小仙得宠那会儿他还没进宫呢。

　　可他虽然没时机与其同台，也不敢否认人家的本事。

　　究竟这么多的内廷供奉，能得老祖宗一两句夸奖的已是不多，要能算的上受宠的，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孙小仙能算的上一个，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自然是比不上的。

　　“孙老板虽为票友下海，却颇有程大老板遗风。嗓音嘹亮，又是武秀才身世，功架自然了得，否则也难得老祖宗赏识。你问这个作甚？”

　　喜宝不回覆，继续问道：“那师父觉得张二奎张老板如何？”

　　宋有贞越发纳闷儿，张二奎那可是半个世纪前的著名人物，他见都没见过，如何能品评得出来？

　　可既然徒弟问到了，做师父的怎能轻易说不知道？

　　于是他寻思着道：“张老板以票友之姿，弃官下海，最终能得无上天子赏识，亲封为三鼎甲，素有‘剧届状元’之称，也是梨园行第一个获御赐四品顶戴的角，那一定是唱得极好的……”

　　宋有贞说着说着，突然就明白喜宝的意思了。

　　无论是孙小仙照旧张二奎，这两位都是票友身世，家里并无科班身世的前辈，可却都凭借自己对戏曲的一腔热爱和过人的天赋，闯出了天地，红极一时，把几多梨园世家出来的艺人都给比下去了。

　　喜宝比他们又差哪儿了？

　　单独比起来，似乎样样不差，可一综合，看整体，宋有贞又照旧有些不放心。

　　“但你究竟入行的时间短，又是个女娃娃，而且凡事留一线，日后也好有个台阶下啊。”

　　“她可不就是在找台阶吗？”

　　唐丛山在旁边哼笑，这会儿越发地瞧不上喜宝了。

　　“咱们喜联社的大部门门徒，这会儿可都在京城呢。咱们人在这边，她如何能加入所班大考？不外就与他们四个比比而已。”

　　唐丛山说着，瞄了那四个萝卜头一眼，继续撇嘴。

　　“有贞哪，我看你这个徒弟鬼机敏的很，瞧着这四个生瓜蛋还在选行当，不比她跟你学了这泰半年，特意挑软柿子捏呢。跟他们比，她可不有胜算拿头名么？要是这都拿不到，你这当师父的脸要往哪搁啊？”

　　“谁说我要与他们比？”

　　喜宝回眸，怒瞪唐丛山。

　　挺好的打鼓手艺，长了一张碎嘴。

　　“嘿！你说得好听，如今这儿就你们五个，你不与他们比，你想与谁比？”

　　“这里没人与我比，就回京城去！我说了要拿头名，就是整个喜联社的头名，绝不占小孩子自制！”

　　被称作小孩子的四个萝卜头默默低下头去。

　　虽然这位小女人看起来也是个小孩呢，但他们是小孩子这一点，她说的没错。

　　“喜宝！”

　　宋有贞想劝她不要这么没规则与尊长顶嘴，但喜宝基础不给他时机。

　　只见她扭头看向他，黑亮的眼睛里满是决心。

　　“师父！我想好了！叶社长说的没错，时机都是自己争取来的，可不是等来的。与其继续在这里轻易，等着京城的局面转好，叫别人占尽先机，不如现在回去与各人一起练功，相互切磋。”

　　宋有贞听得有点激动，刚刚唐丛山说不能留下其他人在京城蒙受压力，自己享福的时候，他就有想法了，本想着等唐丛山回去的时候，他要一道回去。

　　如今喜宝竟然自己提出来了，他一双眼都随着激动地湿润了。

　　“你想好了？”

　　“嗯。”

　　喜宝颔首。

　　“如今我在这边有您照料，还能登台唱戏，您也时常夸我有进步，是很好。

　　但这进步只是跟我自己比，不是跟别人比的。

　　我若一直这样，故步自封，看不见别人的优点，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早晚是会盲目的。

　　如今京城的局面欠好，各人都唱不了戏，正是咱们喜联社潜心修习功法，孕育生机的好时机。

　　我不能缩在这里等着别人为我缔造时机，我要自己去缔造时机。”

　　听了喜宝这一番话，唐丛山也变了脸色，刚刚对喜宝好高骛远的看法改观了一些。

　　宋有贞更是激动得不得了，拍着喜宝的肩膀说道：“好，为师这就和牛令郎打招呼，明日就回京城去！”

　　“明日？”

　　唐丛山不乐意了，他们翻山越岭折腾了一个多月，屁股还没坐热，哈拉宾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还不知道，这就要回去了？

　　“你好歹叫我们缓几日歇歇啊！”

　　他冲着宋有贞大叫，可宋有贞早走远了，他现在归心似箭，一刻也不想多延误，究竟每延误一日，喜宝能拿头名的时机就渺茫一分啊。

　　喜宝没随着一道走，而是仰着头在视察唐丛山，等他转头发现她正视察自己的时候，她才看着他惊讶的心情走上前去，小大人一般仰头说道：“唐班头与我打个赌如何？”

　　“赌？”

　　唐丛山真觉得自己小瞧这个小妮子了，刚刚夸下海口能拿头名，这会儿竟然还要与他赌钱，也不知道是谁给她这么大的胆。

　　“你倒是说说你要与我赌什么？”

　　喜宝个子矮，唐丛山有她两个那么高，她与他说话一直仰着头，实在是很累，于是冲对方微微一笑，勾了勾手指。

　　小妮子一张笑脸白嫩红润，明眸朱唇，笑起来还特别甜，实在惹人疼。

　　她冲唐丛山这么一勾手指，就似乎把什么钩子勾到他脖子上似的，让他没来由地随着俯下身来，把耳朵凑到她嘴边去听。

　　“你说吧，我听着呢。”

　　喜宝扯唇笑，果真凑已往说道：“若我能拿头名，以后戏班里有什么要事相商，我师父与人有差异看法，你得占在他这一边。”

　　“嘿！我站他那边？你不知道你师父是个什么刺儿头就回去问问，全京城的梨园行里，有谁自得他？我站他那边？凭什么啊？”唐丛山觉得很荒唐。

　　“就凭我师父眼光好，你随着他站，总不会亏损的。”喜宝淡定自如，宋有贞能慧眼识珠，一眼相中她，可不就是眼光好么？

　　“眼光好？”

　　唐丛山扯着唇看向喜宝，心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真单纯啊。

　　可他有什么好怕的，宋有贞的队一定不能站，但喜宝也肯定拿不到头名啊，何须与她纠缠不休？

　　“好，只要你拿到头名，悉听尊便。不外既然是要赌钱，有赢就要有输，万一你没拿到头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