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树上的卡彭
“我或许是虔诚之人，但绝非良善之辈。”
杰西蒙思考着自己的回覆，迈步走出了卡特大教堂。
掩护身边的人，在军中立功立业，远远地望着戴诺菈的英姿，自己的目的仅此而已。
修习魔法也好，潜心祈祷也罢，一切都是为了变强反抗黑暗生物，可谓是动机不纯。
祭司什么的自己基础不够格。
“嘿！少爷！”
正低头想着，柯兰一脸傻笑地迎了上来。
“柯兰？你在这儿干嘛？”杰西蒙看见了他胳膊上的痕迹，“你胳膊怎么了？”
“别管这些小事了，预计就差咱俩了。再不回去老头子非得把咱们宰了。”
“怎么了？”
“有任务，很紧急。”
——
“如他所说，其他人都己集结完毕了，就差我们两个。除了我们另有卡彭队长的小队，他们比我们多一人，年纪也都比我们大……”
年轻人突然住嘴，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他把头探出护栏，开始视察身下的景色。
“等等！那儿！在那儿降落！”他指着一个位置喊道。
“怎么了？”艾薇拉朝他所指的偏向望去，命令飞马降低高度做降落准备。
那是一条林中小道，降落并不艰辛。
杰西蒙并没有看错。没等他们落地，艾薇拉就明白了是什么吸引了年轻人的注意。
这简直是一场屠杀。
血浸透了泥土，将土地染成了暗红色。苍白的阳光下，残肢和脏器散落得随处都是。
几只野狗正在尸体间大快朵颐，渡鸦耐心地期待在枝头，这场盛宴足以喂饱所有人。
杰西蒙甚至搞不清楚一共有几名死者。白袍的碎片讲明了他们的身份，而唯一一具完好的尸体——狼人的尸体则印证了这一点。
“这可真是……彻底。”
死灵术士选择了一个微妙的修饰词。究竟碎成这样，想用死灵术叫醒都成了难事。
“是卡彭队长的小队。”杰西蒙咽了口唾沫，向这噩梦般的场景走去。
血和排泄物的混淆气味涌入他的鼻子，他对此已近乎麻木。
用了很久他才数出了四颗脑袋，这才确定卡彭小队没有一个活口。
最后一颗脑袋连同整个上半身挂在树上，剩下的一半则在十多步外被啃得血肉模糊。年轻人站在树下，循着垂下的肠子向上望去，视线最后停在了死者的脸上。
那标志性的金发微微遮住了一只眼，另一只眼则是深棕色。
“这是卡彭队长。”他屏着呼吸说。
“四小我私家才杀了一个狼人。”艾薇拉蹲下身子，饶有兴趣地审察着狼人的尸体，“这家伙看着没那么强啊。”
死灵术士觉得这只狼人体型偏小，但照旧比最强壮的人类要大上一圈。
他厚实的皮毛上充满溃烂的伤口，那来自护教军的银剑。致命伤只有一处，是胸口插着的一柄断刃。
看来有人曾拼死一搏将银剑送进了它的胸膛，可坚硬的刚毛和肌肉生生将剑折在了里面。
“他们在森林中受到三只狼人的猎杀，杀了一个伤了一个。”杰西蒙的目光停留在树上，“作为人类已经很精彩了。”
“作为我的仆人显然还差了一些。”艾薇拉一脸厌恶地离开了狼人的尸体，“这家伙也是，真是丢人。”
她的话让年轻人深感不悦，但他无心做口舌之争。
“没时间浪费了，我没看见卡彭小队护送的货车，也没看见马的尸体。”杰西蒙在地面上仔细搜寻，“这道痕迹像是车辙，一定是狼人把货车驶走了，我们要继续追踪。”
艾薇拉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说：“麻烦，照旧让我帮你省省功夫吧。”
她又转向狼人的尸体，口中传出了一段降低的音节。
那是咒语，用的是杰西蒙从未听过的语言。
她抬头挺胸，笑容里满是狂妄与蔑视。随着咒语的韵律她徐徐抬起双臂，一同升起的另有那狼人的尸体。
最终咒语以一个足以震动空气的酷寒颤音结尾，那狼人睁开了眼。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死灵术士问道。每吐出一个音节，她眼中的紫光便要闪烁一下。
狼人面朝天空悬在死灵术士的面前，修长的四肢正无力地垂向地面，似是被一只无形巨手捏住了胸膛。
他原本的金色兽瞳现在也被紫光笼罩，口鼻中正不停飘出黑烟。
“杀……凡人……破坏……货物……”
那粗哑的声音像是裹了层油渍。声音并非发于喉咙，而是来自更污秽、更亵渎的地方。
“问问他货物的事。”杰西蒙不安地提示着。
“货物，你们会怎么毁了它。”
“罗莎……绿河……”
“活该！他们把货物倒进了绿河！”杰西蒙咒骂道。
绿河的宽广足以渡船，对他而言这和一把火烧了没什么区别。
“先别灰心，这家伙死得早，基础没时机看见其他人倾倒货物。”死灵术士放下手，狼人的尸体也随即落地。“我会让小鸟搜寻绿河沿岸，我们继续赶往磨坊。”
“你说得对，这是最好的处置惩罚方式。”
年轻人快步走向飞马，身后却传来了艾薇拉的声音。“你的同袍，你想埋了他们吗？”
她盯着卡彭队长的上半身，心情十分冷漠。
“不，我们没有时间了。”杰西蒙绝不犹豫地回覆，“另一辆货车应该还在磨坊，至少要有一辆送达戍卫镇。”
死灵术士悄悄审察了一下他，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她未作回覆便回到毯子上，重新驱使飞马奔向天空。
“我们很快就听完了任务说明。”
飞在空中时，年轻人突然续上了之前的话。他觉得自己有义务继续讲述，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自己的同袍。
“我们和卡彭的小队一共十一人，先去河岸村接到货，然后穿过静林运抵戍卫镇。预计不用十天就能返回卡特，路上也没有值得一提的危险。”
艾薇拉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
“我们在黎明时出发。韦德队长一如既往地一副臭脸，柯兰照旧一脸傻样儿，真不知道他有什么事那么兴奋。笨牛和往常一样默默跟在队伍末尾，曼恩之前还很兴奋，但其时却有点儿忧虑。”
“他重复调整着箭袋和盾牌，嘴里喃喃自语着‘路上会遇到什么危险吗？我能搪塞吗？’”
“‘别担忧，我会掩护你。’我是这么说的。”
杰西蒙冷静脸，眼神与树上的卡彭别无二致。
死灵术士依然一言不发，默默凝视着年轻人的脸。
“我第一个就死了，却成了最后一个活人。”年轻人说，“我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