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戴诺菈
“他是有意识的吗？”杰西蒙惊愕的问。
在游戏里，尸鬼会因两种情况降生。
最常见的是由死灵术数缔造，通常与死灵法师相伴。另一种则是歌赛克特产，如果死者在生前具有强烈的求生欲望，那么在歌赛克便有可能酿成尸鬼。
尸鬼会遵从本能吞噬尸体，至于自我意识他甚至从未想过。
他想起了伯父的话，小亨利有一个母亲和两个女儿。他死了，她们会怎么样呢？
“杰西蒙，你考虑过尸鬼和僵尸的区别吗？”约翰冷静脸问，他的脸上蒙了一层阴影。
年轻人压低身子，一剑斩在了“小亨利”的残腿上。尸鬼应声倒地，却仍在吼叫着爬向杰西蒙。
回忆了一下游戏的设定，杰西蒙回覆说：“刚死不久可能转化为尸鬼，但死了太久只能酿成僵尸。”
“基本正确，但为什么是死亡时间的差异会转化出两种截然差异的黑暗生物呢？”约翰向他走来，语气异常平缓，“是肉体的腐烂水平吗？是沐浴月光的几多吗？照旧其他的什么？”
杰西蒙摇了摇头，他只是个打游戏的，从没想过这么多。
“是灵魂，杰西蒙，灵魂让尸鬼和僵尸有了如此大的差异。”约翰把手放在年轻人的肩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尸鬼，“他的肉体已经死了，但他的灵魂仍被囚禁在肉体里。”
杰西蒙望着爬向他的“小亨利”，那仅存的半张脸基础与死人无异。但他仍能清楚地听出那句话：我很饿。
“所以他还在世。”杰西蒙畏惧的说。
“在这片土地上，在世是个很暧昧的看法。”约翰开始讲述，“吸血鬼是静止的生物，许多人认为它们没有灵魂，但他们意识无比清醒。狼人受到诅咒，他们的肉体也因此近乎不朽，但每到夜晚意识便要被疯狂淹没。
“尸鬼的肉体已死，灵魂尚在，但在饥饿感的折磨下意识还能留存几多？游魂在世间飘荡，误以为自己尚存于世，他们是否还在世？”
杰西蒙静静地听完，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或许在世这个问题本就没什么意义。”
“是啊，想太多也改变不了他们全都能要你命的事实。”约翰退后一步让出空间，“像小亨利，现在你必须砍掉他的头，这能彻底地杀死他。”
年轻人深吸一口气，又一次举起了剑。那尸鬼还在说着，但这一次杰西蒙没有犹豫。
完事之后，他用尸鬼的衣服擦干了剑上的血迹。微风拂过他的脸庞，像是在慰藉他，但杰西蒙没有留意。
他拄剑而立，追念着“小亨利”的声音，嘴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心。
“这不像是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朴，对吧？”约翰站到他身边，望着滚到一旁的小亨利的脑袋。
“是啊，这感受像是……”
“谋杀。”约翰接口，这正是杰西蒙说不出口的词。
年轻人点了颔首。如果再来一次他应该也会绝不犹豫的下手，但这感受实在是欠好受。
“歌赛克，听说旅者们这么称谓我们这个世界。”说着约翰俯下身，把那颗脑袋放回到尸体旁边，“我不知道其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但在我们这片土地，我们的敌人大多都曾是人类，你得习惯这种感受。”
“我明白，我只是需要时间适应。”
“我认识一些人，他们很有才干，只是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伤害别人。”约翰站起身，语气有些寥寂，“还好你不是这种人。”
年轻人没有回覆。他预感自己终有一日要面对会哭会笑的活人，或许他该为自己不是“这种人”而庆幸。
“这样吧，我教你一个准则，是我的队长告诉我的，这能帮你更快的适应。”约翰看着自己的侄子，心里想起了刚刚离开黑木镇的自己。
“当你面对你的对手时，看看他的眼睛，问问自己有没有必须要杀他的理由。如果有，再动手，能明白吗？”
杰西蒙点了颔首，认真地说：“杀手准则。”
“是啊，杀手准则。”约翰苦涩地笑了笑，“真是个笑话。”
杰西蒙和伯父向小屋走去，走过韦德身旁时，那老兵正在摆弄着一个怀表。“五分钟。”他说。
记得怀表上不是没有分针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无论如何，年轻人照旧随口答道：“听起来确实太慢了。”
“无所谓了，横竖解决了。”
回到小屋，约翰让他先睡下，今晚他就不必再守夜了。杰西蒙对此自然没有意见，躺下前他又想起伯父说过的话。
“那个小亨利，是科尔村的？我们要不要把他的遗体送回去？”
“不，没这个须要。”约翰爽性地回覆。
“但他的女儿和母亲怎么办？”年轻人忧虑着。
“你怎么知道他有女儿和母亲？”
“但你说……”
看着伯父的笑容，杰西蒙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说些什么，可又不想体现得像小孩子使气，便只得气愤地扭头躺了已往。
——
狂风劲吹，逼得林中巨木都为之一颤，却又拿远处的城墙无可奈何。
杰西蒙双手埋进马鬓里，立在山坡上眺望着远处的巨城。
卡特城，戴诺菈信仰的中心，一座属于人类的都市。它的城墙最矮处也有九米，但比城墙更可靠的是戴诺菈布下的结界。
游戏里的卡特守城战时，城门被狼人从内部破坏，随后袭来的亡灵雄师因此涌进了卡特。
但因为主人公击杀纳努因家族的族长，最后护教军照旧一转攻势在巷战中守住了城池。今后戴诺菈就在城外布下结界，一切黑暗生物都无处遁形。
尽管天气严寒，但看到城墙上密集的火光，杰西蒙的心中就泛起一丝暖意。
“十八天，我们还算快。”约翰调转马身骑下山坡，韦德和杰西蒙也紧随其后。
“现在几点？”杰西蒙问。
“九点十五。”韦德答道，“再过一会儿城墙上的观日者就要吹号了。”
三匹骏马沿着大道一路小跑，那高峻的城墙也离他们越来越近。当他们来到护城河滨时，岗哨上的守卫便用十字弩瞄准了他们。
“别紧张，是我！”对方还没问话，约翰便抢先喊道。
“首席！您回来了！”守卫显然是认识约翰的，他朝上喊了一声，城门前的木桥便放了下来。
“首席是什么？”杰西蒙悄悄问道，“您是教长吗？”
“小子，你连这都不知道？”韦德皱起眉头，解释说，“你伯父可不是一般的教长，他是这卡特城的守护者，护教军首席约翰·劳伦斯。”
“别加姓氏，韦德，我可不想给我家里添麻烦。”约翰笑了笑，转头望向自己的侄子，“你也一样，杰西蒙，现在你只是杰西蒙。”
年轻人点颔首，脸上却难掩惊讶之情。
卡特城守护者是游戏里玩家能在人类势力中获得的最高头衔了，没想到这么厉害的人物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
一踏上木桥，嘹亮的军号声便从城墙上响起，紧接着一个高昂的男声传进了杰西蒙的耳朵。
“日出！”
他朝东方望去，果真天边透出一道光来，浮云都纷纷让开门路。阳光洒在了三人来时经过的平原上，强风也为之收敛。
一轮金日徐徐从天边升起，银月早已西偏，躲到了高耸的城墙后面。
“戴诺菈！”韦德一反常态地喊了一声。
年轻人猛地仰起头，一对洁白宽大的羽翼忽而进入了他的视线。
天使背对阳光从空中掠过，柔顺的乳白长发似是象牙雕琢，光下更是镀上了层层金辉。
她前胸四肢都由轻薄的黑甲包裹，上面充满了苍银雕纹。甲胄之下，两条墨绿下摆一前一后随风而动，腿部的肌肤也因此时隐时现。
像是注意到木桥上的三人，天使振翅飞向他们。
杰西蒙此时才得以看清，天使的虹膜瞳孔都是纯白色的，与眼白连成了一体。
她的眼睛光泽似珍珠，闪亮如钻石，纯净得容不得半点儿杂质。
“首席约翰，看到你真好。”她的嗓音铿锵有力，神情却庄重如大理石。
约翰跳下马来，仰望着浮在空中的天使。“戴诺菈，这是我的荣幸。”
韦德也下了马，杰西蒙才急遽照做。看见年轻人慌忙的模样，天使突然露出了微笑。
“这位年轻人是谁，韦德队长。”她问道。
“戴诺菈，这是首席约翰的侄子杰西蒙。”与平日差异，老兵的语气格外严肃。
年轻人悄悄抬头望向天使，不禁看得有些入迷。她在阳光下舒展翅膀，向他露出微笑，十多天来的风餐露宿在这短短的一刻全都获得了意义。
韦德拍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年轻人赶忙开口：“我的荣幸，戴诺菈。我是新兵杰西蒙。”
“新的血液，正是我们需要的。”天使扇动翅膀徐徐升上天空，一阵微风拂过杰西蒙的面庞。
她转过身，但声音依然清晰响亮。
“年轻人，我会注视着的。”
话应刚落，天使振翅冲上云霄，一瞬之间消失在耀眼的阳光下。
几秒事后杰西蒙仍微张着嘴巴在空中寻找，直到自己的伯父拽了拽他的斗篷。
“怎么？看入迷了？”约翰笑着对自己的侄子说。
杰西蒙想了一会儿才认真地回覆：“我想我爱上她了。”
“虽然，我们都爱她。”
显然他没理解年轻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