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光与暗(下)
无名无视了教堂里的人,紧盯史东城的偏向,带着渴求的眼神,迈着蹒跚的法式走出艾蕾教堂。
“那是什么情况……”凯丹佣兵们惊骇地说。
“嘘。”帕奇立刻示意艾蕾教堂的人都平静。
帕奇紧张地盯着无名后脑勺,看他没有转头的意思,才松了口气,面色不善地小声说:
“小声点,别引起他的注意。”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凯丹佣兵们照旧有样学样,也小声问道:
“他怎么了?”
“是啊,那是什么情况?你们是同乡吧。”瑟濂也问。
她的身影虚幻了许多,声音也缥缈起来,倒是恰好不用压低嗓音。
帕奇轻叹一声:“这是他那个种族的特性,力量和意志充盈在他体内,保持着平衡,让他保持理智。而一旦两者开始失去平衡,他就会失去神智,濒临失控。”
“听起来有点像永生者。”永生者们说。
“有一点不太一样。”帕奇咧咧嘴,“永生者无法自己转化卢恩,但他可以。而当他缺少力量,就会开始渴求力量。你猜他会做什么?”
帕奇说得很明白了,在场的人都有些后怕,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尤其是凯丹佣兵,对无名的手段还影象犹新,问道:
“他要猎取别人的力量?只是掠夺卢恩吗?会不会还会用那天那个……”
帕奇颔首:“是的,他会吞噬你的灵魂,让你今后无法归树。”
“谢谢,更畏惧了。”凯丹佣兵说。
“不外还好,他盯上的是葛瑞克。”凯丹佣兵长出一口气。
帕奇却依然有些紧张,看着正在远去的无名:
“我怕得是他失控。你们还没见过他真正的力量,那是很容易误伤的。”
瑟濂开口:“那还不是他真正的力量?”
瑟濂和托普斯可不是那些被无名逆转时间救回来的人,她已经见到足够惊世骇俗的力量。
帕奇的笑容有些恐怖:
“那是他的光魔法,光与暗可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们那个种族,最需要警惕的是暴走的黑暗。”
“暴走的黑暗?”瑟濂无法理解。
帕奇没有仔细解释,看到无名逐渐远去,他终于直起身,扬声对教堂里的其他人说:
“列位,时间紧迫,我们现在立刻前往龙息废墟,传送到盖立德,每小我私家都带上返回骨片方便回来。”
帕奇在店里总是统领全局,照旧相当有威望的,人们也没有多问,准备前往龙息废墟。
咖列在收拾摊位,把一大包返回骨片装在驴子背上。
帕奇又改口:
“差池,别装了,直接去盖立德。”
“不回来了?”其他人一听不干了。
龙息废墟直通的是盖立德,不能传送回来就意味着他们要顶着熏染猩红糜烂的风险。
“可能有骨片也回不来。”帕奇说。
帕奇还想敦促众人快走,突然一阵炽烈的光线照射过来。
所有人都忘记了逃离,呆呆地看着无名远去的位置。
他们看到了一只蝴蝶。
巨大的金红色蝴蝶。
以无名为中心,两边郁郁葱葱的树林开始褪色变得灰白,金色的碎屑在树丛中剥离,向无名汇聚,形成两道巨大的环流,似乎蝴蝶的翅膀。
无名开始升空,那并不是金色翅膀的劳绩,而是因为从他背后喷涌的另外两道炽红色环流。
就似乎金色碎屑经过他的身体被点燃,又排出废气一般。
无名的背后,狂暴的焰流组成两扇巨翅,火焰的巨浪滔天而起,吞噬周围的一切。
这虽然也包罗艾蕾教堂。
从艾蕾教堂看去,无名的身影在翅膀泛起的瞬间就已经远去,微不行见。而越来越醒目的是遮天蔽日的火墙,朝艾蕾教堂推来。
“完了。”帕奇绝望。
“翅膀”的规模涵盖了整片树林,向左一直笼罩到悬崖外的天空,向右笼罩整个亚基尔湖。
没有人和坐骑能有速度逃离这种规模的攻击。
其他人也没有了逃跑的欲望,他们已经开始低头祈祷,祈祷赐福能够再度眷顾他们,赐予他们复生的时机。
正在此时,一小我私家抢到所有人面前,他的秃顶正反射着辉煌,色泽照人。
是托普斯。
他头顶着一团星光,站在艾蕾教堂前面,站在火墙的前面。
所有人都一惊,不知道这位平常怯懦的法师要做什么。
托普斯高举法杖,生涩又吃力地画着一个特殊的魔法阵。
托普斯一眼都没有看愈发迫近的火浪,专心地盯着那个魔法阵。
星光在他头顶大亮,光线不停扩散,一直扩散到笼罩教堂的穹顶。
那柔和星光在火墙面前显得那么柔弱渺小。
面对火墙,人们下意识紧闭双眼。
而当他们意识到自己还未死亡时,睁开眼,再次看到那颗熠熠生辉的秃顶。
在那团柔和的星光前,火墙改变了偏向,朝左侧悬崖大海涌去。
奇妙的是火墙被改变了风向,但并未变得越发狂暴,很是温顺,似乎它们本该如此运行。
艾蕾教堂似乎置身在一个海底的小气泡中,被火海困绕笼罩。抬眼望去,只有无尽的火焰。
而唯一支撑这个气泡的,只有一个瘦弱的秃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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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葛瑞克来袭时,托普斯缩在防护障壁中,见证了一切。
他看到火焰的翻腾,看到魔力的轨迹,看到血液飞溅在四周。
他无能为力。
而当一切灰尘落定,葛瑞克并没有放过他,包罗物理攻击的一切手段都倾泻在防护障壁上。
不喜争斗的托普斯一生都没见过这么多攻击,如果没有防护障壁,他也不行能见证到这些攻击的轨迹。
骇人的攻击令托普斯战栗,同伴的惨死更是让他的心情沉痛纠葛。
托普斯何等希望自己有瑟濂那样的天赋,这样他或许就可以掩护艾蕾教堂,掩护他的学生和同伴。
但托普斯始终抓不住那抹灵感。
令托普斯焦躁的不是完全超出理解能力的知识,而是他脑中始终有一种似有似无的灵感在撩拨他。
他始终有一种明悟:理论的要害就在自己身边,只是他没有意识到。
这种模糊的认知拥有更杂乱的不确定性,更令人抓狂,就像确定一定在家中的物件却哪都找不到。
悲痛、焦虑、恐惧和求知欲,托普斯怀着这样庞大的心境在防护障壁中寂静了三天,陷入一阵迷思。
甚至当葛瑞克实在打不穿防护障壁最终放弃时,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一直到无名这个店里的主心骨回来,托普斯心中的恐惧才减轻。
恐惧减轻,原本陷入一种奇妙平衡的杂乱心绪终于消解,托普斯从一团乱麻的心境中解脱,恢复神智。
可恐惧的情绪缓解,理智占据上风,托普斯便越发自责。
“如果我能早点完成理论……”
托普斯痛苦地捂着头。
他依然没有寻觅到灵感的来源。
杂乱中,托普斯看到了璀璨金光。
那耀目的金光反照在托普斯眼中,无名振聋发聩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见证了奇迹的景象,庞大的灵感突然降临在他身上。
托普斯恒久以来的冥思、艰辛的实验、在防护障壁中亲眼目睹的各式攻击,和眼前的光线融会领悟。
托普斯情不自禁地走近,似乎要抚摸那缥缈的金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托普斯自语,“光,是光!”
托普斯终于找到了理论的要害,也想起为何自己始终觉得这要害就在自己身边。
离开学院的他,被赠与了魔法——星光,那是看起来绝不起眼、学习难度相当低的照明魔法。
始终自卑的托普斯,一直没有想过那理论的要害,就藏在这个简朴的魔法之中。
托普斯取出法杖,学院的魔法阵从法杖的辉石中画出,一抹星来临临在托普斯的上方,无论何时何地,都在他身旁,为他照亮天禄。
托普斯深情地看着那抹星光:
“啊,原来你一直与我同在。”
压倒性的灵感在托普斯脑中绽放,一直以来的积累在此时开花结果,迅速转化为有形的实体。
一个全新的魔法阵在托普斯脑中构建出来。
一切术数,甚至是物理攻击,无论其性质如何改变,想对人造成伤害,都需要沿着时空的轨迹运行。
这即是基本的规则。
光是时间,当基本规则也随之扭曲的时候,无论什么攻击,都市失去其意义。
在他的设想中,那个可以防御种种术数的术数,终于成型。
托普斯兴奋地快要跳起来。
他甚至有些理解那些疯狂的魔法师,为何他们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做种种实验。
朝闻道,夕死可矣。
正当托普斯这样想时,热浪席卷了艾蕾教堂。
原本还身陷魔法师浪漫情怀的托普斯立马清醒过来,欲哭无泪。
他还没有去测试魔法阵,没有检验过魔法阵的可靠性,没有确定这个术数可以支撑的强度,怎么就要死了。
托普斯也没措施,这是他最后的时机,如果不试,以后也没时机试了。
而这次,灵感没有辜负他,他的魔法顶住了天灾般的巨大喷流。
没有顶住强大攻击的艰难,如他预想一样,这是一个使用难度并不高的魔法,简朴高效,效果斐然。
也因为难度不高,托普斯才可以连续不停的施放,顶到火焰的消散。
当火墙终于掠过艾蕾教堂,托普斯放下法杖,手心已经攥出一把汗。
火焰散去,劫后余生的人们还未谢谢托普斯,就被眼前的景象夺去语言能力。
原本无名计划要烧毁的树林,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漫飞的灰烬,在天地间洋洋洒洒。
一场大雨倾泻而下,填补着已经被蒸干的亚基尔湖,将亚基尔湖上的灰烬掩埋。
在无名消失的偏向,笔直宽大的灰白大道从艾蕾教堂一路蔓延到史东城偏向。
凯丹佣兵咽了口唾沫,缓解干燥炎热的空气:
“我能告退吗?”
帕奇终于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厚厚的灰烬上:
“你随便,不外你敢告退吗?”
“不敢。”凯丹佣兵哭丧着脸。
帕奇看着天空那隔了很远依然能看到的“蝶翼”,说道:
“那就好好干吧,只要你保镖当的好,就不会再见到这样的景象。”
艾蕾教堂前往史东城,要经过一个由将士扼守的关卡,随后进入悬崖间狭长的通道,穿过风暴山丘。
葛瑞克率军凯旋时,这些将士也看到了,而且与有荣焉。
他们也收到了先王葛孚雷归来的消息,又看到葛瑞克变得如此强大,所有人都在感伤着葛瑞克君主终于生长,并期盼着葛孚雷重回王位,将他们召回黄金树脚的一天。
关卡的前方,插着一根长枪,上面挑着的是一个凯丹佣兵的头,作为葛瑞克打胜仗的证明,宣扬着“黄金”的威严。
将士们在关卡前讨论着他们未曾见到的战斗,畅想着先王战斗时的英姿,谈论主君的生长。
一个小兵指着关卡前方:
“那是什么?”
士卒们看去,有些不确定:
“似乎是蝴蝶?”
但很快他们的疑惑就消失了——因为再也不会泛起疑惑的情绪。
远处小小的蝴蝶迅速扩大,短短数息已经酿成遮天蔽日的火墙,将一切吞没殆尽。
无名直接撞碎了关卡的石墙,冲进悬崖间的小径。
士兵、骑士、山妖、拒马,尽数化为灰烬,金光汇聚到无名身上,他背后的翅翼还在继续变大,将他的速度进一步推进到极致。
焰流喷射到两边的悬崖上,岩石融化,悬崖塌陷涌入小径,岩浆翻涌,山涧沸滚。
史东城门口,
葛瑞克手里提着一串人头,挂在城门口。
他仰视着战利品,这次没有再大吼,只有自己知道内心的澎湃。
当葛孚雷否认他的时候,葛瑞克恨不得就地去死。
但他突破了,没有拘于先祖的评价。他勇敢地违背了葛孚雷的命令。
而命运赐予了他勇气应得的奖励——他大胜而归。
感受着充盈全身的强鼎力大举量,葛瑞克明白,他挣脱了先祖的阴影。
他不再把先祖看作支撑,找到了更靠谱的依靠,理解了世界的真理——力量正是为王的理由。
他终于可以独立地活在这个世界。
血统与先祖并不是最重要的,力量才是。
他的大卢恩,才是他最重要的依仗。
葛瑞克身上手臂紧紧握拳,感受着自身的强鼎力大举量,默默品味着自己逐渐开始具有的为王者气度,为自身的生长感应由衷地欣喜。
直到火光映红了他的毡布披风。
葛瑞克转头,随后王者的气度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