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是意气风发少年郎

　　那时候，他已经快要二十年没有上过战场。

　　原本是被赞有将帅之才，一柄长枪震破敌军，令其闻风丧胆的卫小将军，如今整日陪她在府中消磨时光，前途尽毁。

　　王银钏闭了闭眼，原来令人绝望的深情脑并不只有妹妹，另有个卫听。

　　想着想着，突然感受到前面一片阴影投下，她仰起头。

　　卫听长身玉立，沉金碎玉，垂着眼睛看着她。

　　“已经叫李叔去找了郎中，娘子莫要担忧。”

　　王银钏挑了挑眉，眼中潋滟如水。

　　卫听被这勾魂夺魄的眼神迷得一阵模糊，紧接着，他突然感受到一股不妙的预感。

　　“……”

　　一个时辰之后。

　　“娘子，还要练？”

　　“练。”

　　院子里，卫听手持一把长枪，已经练了一个时辰，头发被汗水沾湿，一缕垂在线条冷硬的脸颊旁。长枪如龙，落拓清泠，枪尖闪着令人胆怯的暗芒。长枪一扫，万叶飞花，震起无数落叶，紧接着，里边一点亮，突然，枪尖穿破那薄若蝉翼的树叶，倏然刺出！

　　游龙一掷乾坤破，孤枪九连国境绝！

　　速度之快，甚至那被扬起的落叶都未曾落下。

　　收势犹如雷雨骤然停歇，枪尖戳中一个颤巍巍的花瓣，卫听抬手，行云流水地摘下花瓣，放到了王银钏肩头。

　　王银钏，“……”

　　王银钏心情没有任何一点颠簸，甚至另有点恨其不争。

　　“从今天开始，你还去当你的小将军。”她将那花瓣扔在地上，道。

　　卫听错愕，“为何？”

　　语气不行置信之中还带着些委屈。

　　“大苦虽半步富贵，然正逢乱世，外有西凉虎视眈眈，连年征战。如今，是越发放肆了。”王银钏忽而靠近他，道，“卫风前几日遇到的那女子是谁，是为了什么来，你认真不知？”

　　卫听垂下眼皮，叫人看不清眼中神色。

　　王银钏道，“卫听，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他抬起头。

　　“我是大苦三朝元老柱国将军王允之次女，身世将门，不是爱脂粉红妆的小家碧玉。你不必为我做任何有悖于自己决定的事，也不能为了我断送自己的前途。”

　　“卫听，我更希望看到战场上意气风发，杀伐坚决的小将军，而不是终日满心情爱，在家中失业的卫副将。你体贴边关战事，就仍旧去体贴，若喜欢每日练枪，就仍旧去练。你的枪是为了守好身后的黎民，而不是为我拈花。”

　　“懂了吗？”

　　卫听颤了颤嘴唇，下颌紧闭，犹如在咬紧牙关，尽力隐忍。

　　半晌，他吐出一个字，“好。”

　　她手中捏起不知何时，被他竖在院中的枪，那枪据说是从某前朝名将处赢来的，最好的铁匠打造，枪尖尖锐如针，棱边尖锐如剑，一把红缨，世间无二。

　　名叫破军。

　　王银钏两只手才捧得起来，她将破军奋力一扔。

　　枪尖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犹如它的名字一般令人脊背生汗。

　　“接着。”

　　卫听抬头，一伸手就接住了破军，极重的枪在他手中犹如木头的小玩意儿。

　　“练。”

　　卫听长枪一刺，破空发出一阵铮鸣，犹如禽鸟临死前凄厉悲鸣。

　　王银钏拍了拍手，瞧见一个小厮一路小跑从走廊尽头跑进来。

　　她一瞧，挑了挑眉，小厮还没说话，她道，“看到了？”

　　小厮点颔首。

　　“知道了，下去吧。”

　　王银钏好整以暇地在凉亭坐下，秋高气爽，菊花盛放，雕花的石桌上，放着府中厨子精心做出来的蟹黄酥，配以姜茶正好。

　　前日她回来的时候，卫听送来的薛平贵的消息，她并未带走，而是随手扔在了路上。

　　不是此外路。

　　是王宝钏只要去鹿行坡北面采野菜的必经之路。

　　她刻意营造出来一种心急急遽走而不慎落下的气氛，王宝钏只要撞上薛平贵的事，就变得愚蠢不堪，哪里会多想？肯定是一眼就能看到那纸条。

　　怀疑的种子是一点点发芽的。

　　前世，王允给薛平贵黄金，或者是军中职务，薛平贵拒绝的时候，王宝钏就在场，她那时候被他迷得神魂颠倒，薛平贵说他不是嗟来之食，这样是对他的折辱。

　　王宝钏自然就站在了他那边。

　　可是今日却差异。

　　她已经为了他在别庄吃了三天苦，若是薛平贵允许，依着他高强的武功，他们结婚不会有任何阻碍。

　　可是他没有。

　　她本就没有吃过苦，即便心中再有爱，现在心中也难免发生怨言。

　　换做前世的她肯定立马赶已往，一气呵成劝她转头。

　　但是现在，王银钏不想。

　　一小我私家，正是最容易妙想天开的时候，尤其是一小我私家的夜晚。

　　她就是要等王宝钏妙想天开之后，再冒充无事先将这件事停顿，藏在肉中的刺，早晚会扎疼人。

　　只是不是现在。

　　天纷歧会儿便黑了。

　　卫听练了一下午的枪，汗水湿透后背衣服，贴在身上，到了用晚饭的时候，反倒是精神很好，比起以前都要神采奕奕。

　　“夫人，二少爷的饭已经送已往了。”

　　卫听道，“李叔，他今日伤还肿着，不宜吃荤腥。”

　　李叔没有孩子，把卫风当亲儿子宠，依着他的性子，不知道会给他补什么大鱼大肉呢。

　　李叔笑眯眯道，“都是清淡的，夫人早就嘱咐了。”

　　卫听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王银钏。

　　王银钏默默用饭。

　　“娘子，我有点嫉妒……”

　　王银钏一脚把他踹下了饭桌。

　　“明日赶忙回军营里边去，在家呆久了满口胡言乱语。”王银钏丝绝不留情面，“把你那整日惹是生非的弟弟也带已往。”

　　“十几岁的少年，区区三棍，早就该好了！”

　　“是。”

　　玳瓒可不是什么善茬，敢在大苦明目张胆地当街蛊惑一个副将的弟弟，为了什么谁都心知肚明，卫风这孩子从小就不智慧，别人一个眼神勾勾他就随着跑了，套他话再甩了他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到时候这孩子被人卖了还随着数钱。

　　王银钏想来想去，照旧觉得军营里更宁静一点，也省得被玳瓒蛊惑说了什么不应说的话，到时候她想救都救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