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想娶黎家大女人？”孙母一口茶还未饮下，惊呼得呛得直咳嗽。
孙钰忙上前替她顺着气，疑惑问：“伯母这是瞧不上黎家姐姐？”
难道是因为梦梦略比知风大三岁的缘故？
孙母一面急急摆手一面缓着气：“咳咳咳……哪里是瞧不上人家女人，我是惊叹知风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孙钰被孙母逗乐：“哈哈哈，伯母难免妄自肤浅了些，我们家知风也是个才貌双全的人儿，哪能拿癞蛤蟆相比。”
孙母兀自拍着胸脯给自己顺气：“黎家大女人温顺谦恭的名声，在京中的朱紫里也是颇有风评。知风虽有几分才气，到底轻浮了些，哪里能配得上人家女人。”
孙钰不信孙母会拒绝黎梦这样好的女人做媳妇，探究地盯着她问：“如此说来，伯母并不想要黎家姐姐这样的媳妇了？”
孙母止了咳，眸子左右飘忽着：“你若未说起，我是万不敢动心的。眼下起了这心竟觉着极是不错，只是这事……不知要如何去提。”
孙钰的狐狸眼眯成了一条缝道：“梦梦自小在风家长大，风家对她的亲事定也有些部署，不会叫她嫁到外处的。她家现下出了丧服，因过不了多日便要去京中了。不如伯母待到那时，请个得体的夫人去黎家和风家问问。”
孙母有些丧气起来：“我们家也不外是京中新秀，照旧个五品下的小官。也不知风家能不能瞧得上我们家，将黎家大女人许给我们家。”
孙钰笑着宽慰她：“风家再如何权贵，到底也要看梦梦怙恃的意思。伯母若能先让黎家认可这门亲事，风家也不会不依的。”
孙钰替她分析道：“我们家虽然无甚权势，可也是个京官。更况且知风的才气，在京中也是有几分名气的。更况且明年即是科举年，知风若入了围又怎配不得梦梦？”
孙母豁然开朗：“钰儿说得极是，待黎家回了京，我便求着老爷上司的夫人，提着重礼去黎家提亲。”
我闲坐在院里小亭里纳凉时，嫂嫂带着秋日新做的新裳来：“过几日郑家老夫人寿诞，母亲要带着家里姊妹一同去。我便把上月里拿去给绣坊做的衣裳，拿了几套做好了的回来给姊妹们挑拣。”
我明白这寿诞不外是打着庆贺名头，各家夫人小姐们相互相看的场所。
我示意柳绿将衣裳收起来：“劳嫂嫂挂心了。”
嫂嫂看着我，打趣道：“现下是替她们挂心，晚些时候才是为你挂心。”
我知家里的意思是先将府里其他姊妹安置好，再去京中和风外祖母一起为我好好挑选夫婿。
我微红着脸拉着嫂嫂撒娇道：“嫂嫂，你又拿我开涮了。”
八月十日郑家老夫人寿诞，郑府张灯结彩，十里奏乐。
月逢八月十日，又逢郑老夫人八十寿诞，郑府看上去极重视这场寿宴。
各家来的马车在郑府门前排起了长队，春红撩了帘子去看。赞叹道：“今儿个郑府未免太热闹了些。”
柳绿有些不安：“这样大的局面最是容易堕落，不知府里其他几个女人能不能稳住了。”
春红撂下帘子奇道：“今儿个我们府里也是奇的，荷香姨娘竟没让四女人同来。”
我歪在车里假寐：“荷香姨娘有她的考量，四妹妹不来恰是荷香姨娘对她的痛爱。”
柳绿颔首：“近年四女人虽长开了，性子却和从前一样怕事，今日若来了也恐她忙乱。”
“入了府嘱咐女人们的丫头，好生伺候不要乱跑。”
“婢子明白。”
入了郑府，我与姊妹们便被婆子带到桃杏院里由郑絮接待。
也不知郑絮是否是因为慕斯才一直未出阁，竟也同我一般待到了十八岁的年华。
她待我不似那年在蒹葭苑里那般客气迎合，只微微对我点了颔首便与旁的女人们说话去了。
我微俯身对她还礼，带着姊妹们寻了个角落坐下。
“你即是黎家姐姐吧？”
身边不多时便围满了客套打招呼的各家小姐。
我一一浅笑还礼，顺带将家中姊妹引荐给众人。
黎琴眼下也收了在府里的乖张，规行矩步地在众家小姐里也算得体恭谦。
黎思照旧如在府里一般，性子冷冷的不与人说话。她身边欲与她结交的女人们见她如此，不多时也便散了，徒留她一人坐在这热闹里尤现冷清。
“早便听闻黎家姐姐绝色出尘，今日一见果不奇然。”
今日我穿着件中规中矩的雪青色绣梨花的裳裙，行动间确有飘然之意。可我明白她们这些好听话，确有夸大其词的意思。不外这样的奉承话，我打小即是听惯了的。
我笑得亲切温顺，不显热拢又不够衍的和她们虚以为色。
郑絮不知何时泛起在黎思身旁：“这位是……”
她尾音拉得极长，身边的丫头忙帮她解惑：“她是黎府的三女人，黎思。”
郑絮恍然：“黎府？三女人？原是个庶女，难怪这般小家子气。”
她这话挑衅意味太足，让原欢快的气氛寂静了下来。
黎思颇是懒得理她的看了她一眼，起身对她服一礼，欲离去不欲理会她。
黎思约莫是不知晓她这般模样，极能叫人恼怒异常。
我在郑絮恼怒前发问：“不知我家三妹妹有甚不妥，惹得郑妹妹不快。”
郑絮自持的冷哼一声：“原没什么，只是我家祖母今日八十大寿。各家女人都是喜庆好颜色，她却独独摆着一副丧气脸，在这倒人胃口得紧。”
我不知她今日为何举事，却也不会让她平白在众人面前借黎思下黎家的颜面。
我暖和地笑着，嘴上却不让半分的道：“这世间的人何其多，脾性又何止一种。我家三妹妹偏巧生了这清冷性子，心里头却是软和极了的。郑家妹妹约莫是不知她今日送给老夫人的寿松图，是她一针一线熬夜绣来的，才会曲解了她心意。”
各家女人一改先前嫌弃她不知礼数的目光，落在黎思身上的目光瞬间温和了不少。
郑絮不屑地盯着我冷笑：“不外是绣了幅寿松图，她若真有心脸上合该收几分丧色。黎家姐姐~知人知面不知心，黎家姐姐怎知她内里不是个脏烂的？”
众人知郑家女人这般不依不饶，今日是要借黎三女人啐黎家女人们一口了。纷纷低了头不愿参合进去，又竖起耳朵不愿错过这场战争里的一个呼吸。
我抬起头眸子冷冷地迎上她的眸子。
“确实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郑家女人口口声声老夫人寿诞该喜庆些，却又在这儿步步紧逼着我不善言辞的三妹妹，非惹得府里气氛不快不行。我瞧着郑家女人这模样，倒像极了要借着我黎家的名头搅得老夫人寿诞不安宁呀。”
这若大的不孝的帽子压得郑絮脸色变了变，我站起身踱到她跟前，淡漠地盯着她的眸子：“郑女人，还要闹到几时？”
这边的消息早传到了郑夫人耳里，她此时正急急领着丫头婆子赶了来。
我对急遽而来的郑夫人行礼，收了周身气势。温顺地先发制人：“贵府既不识得我三妹妹美意，我便带着姊妹回府去，不叨唠贵寓了。还请夫人代我们给老夫人说声，黎家祝老夫人福寿绵长。”
我这一走郑家便坐实了怠慢无礼，强势野蛮的标签。被打上这样标签的郑家，以后休想在更上一层的圈子混开。
郑夫人又如何会想不到这一层，她急得一把拉住我的手：“我的美梦梦，你何苦与你郑妹妹置气呢。她年少糊涂些，你与她盘算什么。快快快，快给你黎家姐姐赔不是。”
郑夫人拉了郑絮来，眸子盛满了怒意瞪着郑絮示意让她让错。
郑絮少有的含着泪，脸色因羞愤染得通红，贝齿死死咬着红唇。
郑夫人终是心软，呼出一口气强笑着握着我的手慰藉：“叫梦梦笑话了，她素来被我娇宠惯了，心里想着什么便说些什么，常是将一句好话说岔了意思。今日是她祖母寿诞，兴奋过了头便越发糊涂不知所云了。还请黎家三女人莫怪她无理，梦梦莫与她置气。”
黎思俯身对郑夫人行礼：“无妨。”
我却佯装不懂地对郑絮温声问：“真的吗郑妹妹？”
今日若潦草处置惩罚这被她指着鼻子骂的事，他日这鹭岛街边的狗怕是也敢在身后狂吠。
郑絮低着头，羞愤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个字：“是。”
她既低了头，我也不再揪着这件事不放。脸上展开笑对郑夫人道：“原也是姊妹们闹的玩笑，即是夫人不来，我们过会子也是要好的。”
郑夫人很是会下台阶，我一递梯子她便跑似的下了。
“倒是我这老妇人多事了。而已，你们姊妹几个玩去罢。我也不参合了，我回我院里与我那群老姊妹们聊话去。”
她无奈又揶揄的笑说着，叫院里的气氛瞬时松懈了下来。
郑夫人走后，郑絮红着眼萃了毒似地狠瞪着我。我无视她的恼怒，重新回到女人们里说笑，恰似一切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