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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景

第三十四章 钢琴奶奶

心景 夏冰未释 4006 2022-11-18 08:40:42

  就像报道里说的,钟奶奶还住在九十年代造的居民楼里,家里除了钢琴险些没有像样的家具。骆佳坐在脱皮的沙发上越来越怀疑自己的感受,钢琴显然是老人的精神支柱,这份对音乐的热爱不容置疑。她起身走进狭小的厨房,老人削完苹果正在切块,一番热情更是让她难以启齿。

  “你去坐着,马上就好。”

  “您有什么要我资助的吗?”她看不出有什么要她做的,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换灯泡,擦玻璃窗——”

  “不用——走走走,坐着吃。”

  她们回到陈旧的客厅,老人把盘子放在靠墙的小方桌上坐了下来,她随着在桌边坐下。

  “也不知道甜不甜,现在的红富士没以前好吃了。”

  她半起身接过牙签把顶端的果肉送进嘴里,够甜够脆,她觉得很好。“您也试试。”

  “冷的我现在吃不了,要热热再吃。”老人笑着说。

  “加热以后是不是会变酸?”

  “所以要苹果够甜,现在的红富士没以前好吃了。我听说苹果加热以后营养价值更高。”

  “猕猴桃能加热吗?”

  “应该也可以吧。”

  她在手机上搜了一下,可以加热但温渡过高会破坏营养身分。还好,她带来的水果能吃。

  “你要问我公共钢琴的事?”老人问。

  “我想问的是——”她在心里深吸了口气,“钢琴是您捐的吗?”

  “不是我捐的谁捐的?”老人神情严肃地问。

  “您以前有个教音乐的同事,她有两个有名的儿子……”牛掰的结论,支持这个结论的仅仅是他其时对捐钢琴的人所体现出的一点点好奇。

  “什么同事?”

  “我知道您以前是明城中心小学的语文老师,我知致谢仲琳在明城中心小学念书,我知道他妈妈师范结业回了明城,所以我想会不会他妈妈也是明城中心小学的老师,会不会您认识他妈妈……”老人疑惑的眼神让她动摇,她不知道他母亲姓什么也没处探询,要否则和学校确认一下能有多灾?她只能从已知条件大(胡)胆(乱)推测,巧合多了就应该存在某种内在联系,就算没有联系为了完成她的庆幸使命她也得傻一把。

  “谢仲琳?哦,你说她的小儿子。”老人的眉头舒展开了。

  “你们真的认识?”

  “你说的是齐老师吧,肖煜的妈妈。”

  “您知道她是肖煜的妈妈?”

  “知道,我给肖煜换过尿布,他叫我嬷嬷,不外那个时候他很小,早就忘了。”

  “我给他看过您捐钢琴的新闻——”

  “我知道你。”老人笑眯眯地说。

  看了她的名片老人就说知道她,看过她的推文,她现在知道老人的“知道她”是几个意思。

  “我一直都关注肖煜。”老人认真地说,“能请你帮个忙吗?很欠美意思,一上来就要你资助,似乎我是因为知道你是谁才和你晤面一样,你千万别误会,真的是凑巧。我问过齐老师,但是她说和儿子关系欠好她没措施。是不是她又结婚了儿子对她有意见?”

  “她没说为什么关系欠好?”

  “她就说是她差池。唉,那个时候几多宝物儿子当自己性命一样,我记得肖老师走了以后我去看她,她说以后就是为儿子在世。”

  “肖煜爸爸走了对齐老师攻击很大吧。”

  “是啊,我就一直记着她说想带着儿子一起死。”

  “儿子觉得妈妈不要他了。”

  “不要他了?她每个月都去看他,大肚子的时候也去,学校里都知道。网上说肖煜去了汕海以后就反面这边来往了,这个禁绝。”

  “您是说去汕海看肖煜?”

  “她礼拜六去礼拜天回来,那个时候一个礼拜只休息一天,礼拜六去要请假,多请了还要扣人为,扣人为也要去,各人都知道。”

  “每个礼拜都去?”

  “她说隔一个礼拜去。那个时候去汕海不像现在这么便当,高速都没通,坐火车今天去明天回已经很快了。唉,齐老师一小我私家不容易,有小我私家做做伴也是应该的。”

  她注意到老人加了“她说”,“应该的”也有点像“不应该”。“是啊。”她赞同道。

  老人又叹了口气,“她厥后和我说的少了。”

  “结婚了有些话就和老公说了吧。”

  “儿子一走她就结婚了,再想想,哦,儿子到汕海去了她一小我私家难受,可是肖老师走了以后她的那个惆怅我就是忘不掉,我这小我私家呐——”

  “您和齐老师算熟了吧?”

  “我们说得上话,我比她大二十几岁,也算忘年交了。她是我的第一个钢琴老师,学校里许多人找她学琴,她长得悦目,都喜欢围着她。我是因为喜欢音乐,以前家里有个留声机,厥后和唱片一起被砸了,听她奏琴我的兴趣又起来了。”

  “她来以前没有音乐老师吗?”

  “有个领导眷属,快退休了,不是专业身世的,普通话也说欠好,所以小齐一来都被她吸引已往了。厥后她调到教育局去了,我们慢慢地也没联系了。前年她突然打电话给我。”老人戏剧性地停了下来。

  “打电话给您?”

  “她想用我的名义捐几架公共钢琴,她说明城接收公共钢琴的条件都成熟了,她想了了肖老师的心愿。她以前是提过,肖老师想啊有一天明城街头能有公共钢琴,想弹的都能弹,老早以前的事了,那个时候革新开放也没多久,肖老师的想法很超前。”

  “为什么要用您的名义?”

  “她不想给儿子制造新闻,横竖要匿名还不如借用一个老朋友的名义。”

  “她还记着肖老师。”

  “我试探她说我以为你走出来了,她说那是不行能的,她说‘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一直去汕海看儿子’,说得我很欠美意思,我这张脸藏不住事。”老人对自己的脸痛心疾首,但这张清矍文雅的脸很好地隐藏了主人八十岁的实际年龄。“我知道,她看我不相信她所以不想和我说了。”

  “您为什么不信?”

  “我感受她越来越不想提儿子,问她了应付你几句,再说她又结婚了,另有了小儿子。”

  “但她确实一直都去?生了小儿子以后也去?”

  “她说让儿子去汕海学琴就是为了方便去看他,北江太远了,看到儿子去德国,没措施了。我问她为什么不陪儿子去汕海,她可以去汕海当老师的,她也可以陪儿子去德国,她说她不能去。我是搞不懂了,横竖我跟她说,让我出头可以,我也捐一点,她用她的积贮捐,我就用我的积贮捐,到我这个年纪物质的工具不追求了钱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我现在自己也奏琴,捐公共钢琴我肯定要加入的。”

  “她同意了?”

  “她五台我五台,她还要送我一台,说是留个纪念,其实是我的劳务费,钢琴厂她联系好了,但是后续有许多事情要我去跟进,要和有关部门相同,要找地方放琴,捐了以后另有公共钢琴这个品牌的维护问题。她看我年纪大了过意不去,我说你不用过意不去,我心甘情愿的,再说身体也吃得消,真要犒劳我就让肖煜一对一给我指导一下。”老人冲她脸上的疑问点颔首,“我随便说说的,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是现在。他那个时候呀,我和他妈妈讲话他会过来站着,他妈妈说等一会儿,他就等着,等不及了就嗯嗯啊啊地跳,他妈妈就把他抱到琴凳上给他把钢琴打开,跟他说:‘弹这个’,给他哼几个音或者弹几个音,他就咚咚咚整首弹下来,弹完了等你给他拍手。都是他自己看会听会的,他妈妈没有教过他。我说这个孩子以后不得了,他妈妈怎么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他喜欢演出。”

  “喜欢,钢琴前面坐不腻的,此外都不行,给他看图画书,噢哟,这里痒那里痒,要么就给他听音乐。他妈妈带着他到我家里来的时候就让他听音乐,有时候我们也一起听,那个磁带是齐老师托汕海的朋友从外洋买来的,都是名家名演,现在想起来那个感受蛮好的。”

  “是来这里吗?”

  “不是这里,这里是我厥后搬过来的,也快二十年了。家具是从老屋子搬过来的,我们就是在这张桌子上用饭的,我和他们娘俩。”老人沧桑的手轻轻扫除着桌面。

  桌子的玻璃台板下铺着一块老式的白色钩花盖布,盖布和玻璃间夹着几张贺卡。橘黄的夕阳,展翅欲飞的仙鹤,遨游天际的仙鹤,Holiday Greetings——回不去的从前模糊了她的视线,也许是到不了的未来。她感应伤心,老人的回忆像棺布蒙在她的心上,死了,他们母子之间,他们之间。老人递给她一张纸巾没说什么。

  “那个——”她拖着鼻音努力寻回偏向,活该的大姨妈。“您见过谢仲琳吗?”

  “小毛头的时候见过一次。”

  她把谢仲琳的近况、理事的要求和她的任务告诉了老人。“我想如果他妈妈为明城的文化建设出过力也许他也愿意资助,只要他孝敬一点点时间,比捐公共钢琴方便多了。”

  “你怎么会想到钢琴是他妈妈捐的?”

  她说了他给她的启示,也许他外婆和他提过他爸爸的想法。

  “我见过他奶奶,肖老师走了以后他奶奶来明城和齐老师一起住了好几个月,亏了她,那时候齐老师的爸爸也病得很厉害,她妈妈只能顾一头,一家人那真是……”老人不堪回首地摇摇头。

  “总算没白苦,两个儿子都那么有前程。”

  “可是她和儿子关系欠好。你说她一直都去看儿子为什么儿子会觉得她不要他了?”

  “突然多了个弟弟妈妈又不在身边,小孩子有这种想法也正常吧。”

  “何至于隔夜仇啊。”

  “小孩子爱钻牛角尖。”

  “个性很强吧,长得像齐老师。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听他的现场,他上次来博物馆演出我恰好住院,音乐厅的独奏会又取消了,运气好的咧——”

  “您身体没事吧?”

  “胃出血,老毛病了,我就是胃欠好,其他都没问题,我的外甥女另有学生轮流会来看我,你不用担忧。我就是想说,以前没少见他,现在见不到了。”

  “等疫情过了独奏会照旧要办的,国内控制得好,已经复工复产了,演出运动也快了。”

  “主要我还想劈面和他说说——啊呀,说了半天还没说要你帮什么忙,你能不能帮我牵个线,我想请他来办一场公益大师课。”

  “我可以帮您联系他的经纪人——”不知道还要再说频频他们分手了,不说还好一说——就像用刀在她胸口划了一道,等攒够一千个“正”他们又能晤面了。

  “打骂了?”

  “我们生活的圈子纷歧样。”

  “饭吃三餐床睡一张,有什么纷歧样?都是有情感的人,没有情感他弹不了琴。他的情感太富厚了?”

  “圈子是我画的。”她看着老人,像一个山穷水尽的人期盼神明指路。

  老人让她等等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拿出来一只铁皮月饼盒,盒子里都是磁带。“这些齐老师留在我这里了,还能听,都给你吧,我不在了预计就被扔了。你看这个,”老人拿出其中一盘,“被他弄成这样。”

  她认出是卡拉扬,指挥家的头部被磅礴的抽象线条笼罩了,另有几盘的封面上散布着歪歪斜斜的字符,许多“小”字。“他生气了?”她指着狂躁的《命运交响曲》封面问。

  “没有,小孩子嘛,我有几本书也被他画的乱七八糟。都是这样过来的。”老人语重心长地说。

  她从盒底翻出一盘TDK的空白带。

  “这个是他妈妈给他录的,录了许多,这盘给我了,其他的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老人的话散了开去,她的大脑被磁带上的备注占据了。

  「巴赫《法国组曲》 1992.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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