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窗前,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窗外的天和他的脸相“阴”成趣。
“他们说你来了。”她说。
“毛菁菁,她先找了第一娱乐,厥后又找了什么大V。”
“你确定?”
“不确定我来干什么?”
她掩上接待室的门走到窗边,劈面文化广场上正搭着红色的舞台,挺大的排场,她想不起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非得你自己来吗?她在给馆长办公聚会会议做纪录,一时好不了。”
“我的时间没你想的那么名贵。”
“你计划怎么办?”
“不知道,和她聊了再说。”
“那个,那天晚上我送回家的同事,就是她。”
“那天她应该没看见我,你们从后面上来的,她坐的是后座。”
“那她怎么知道的?”
“问她就知道了。我等着,你去忙你的。”
“中午一起用饭吧,不用怕被看见了。”
“打我电话。”
她没走。“你真的愿意等吗?”她问他。
“我愿意,”他看着窗外说,“长跑个七八年我可以接受,但我不想一直站在起跑线上等发令枪响。”
“不用七八年,一年,也许再长一点,也许不到,我爸妈总要转过弯来。”
“怎么转?”
“我总归是他们的女儿。”
他警觉地扭过头来,她说了自己华而不实的计划,这个计划最主要的目的是满足她“总得做点什么”的需要,其情感意义远超实用价值,骆思洁劝她别跟自己过不去,他说她疯了。
“不会伤害任何人。”
“除了你自己,不要脸了吗?”
“你什么也不用做。”
“我什么也不做更招你爸妈厌。”
“你不知道能做什么。”
“我能当不知道吗?”
“能。”
他把脸转向窗外,“给我毛菁菁的电话,我不想等了。”
“我只存了她的短号,回去给你找长号。”
“发我。”
“中午给你电话?”
他像没听见,她回了二楼。
(离开符)
“分手。”这是自她从汕海回来后母亲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第二句话:“从今天起回家住,否则我去你小姑家门口坐着。”
骆思洁把她车子被虐的事告诉了哥嫂,骆思齐用连续的缄默沉静体现自己和妻子的立场一致,彼时的盟友如今弃她而去。
“都是同事搞出来的,没那么严重。”
“怎么样算严重?”
“你们到底不满意他什么?”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她推开饭碗说:“不吃了。”
“绝食没用。”
“没胃口。”她走进房间,恰妙手机响了。
“你那位说不干了,退出民众视线,不演了,只当老师不演了。咱不说损失几多钱,违约金那什么的咱不说,太俗了,就当那些个演出解约费啊录音解约费啊代言解约费啊公司解约费啊他砸锅卖铁都给平喽,咱就说不演了会有几多人记得你。Yvonne Lefébure,Madeleine de Valmalète,Irén Marik,听说过吗?都是天才,一等一的妙手,听听他们的唱片你会问这样的大师为什么我以前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演的少,两个当老师一个做自己的主人。有错吗?没错。可惜吗?太可惜了。他是什么?virtuoso pianist,天才型钢琴家,那样的能量不能只在幕后发烧还获得台前来发光。他想做中国的涅高兹,fine,但是别忘了他自己也代表中国,在世界舞台上站直喽站稳喽是他的责任。而且我告诉你,他离不开舞台,别听他说多演了腻歪,在世我还腻歪呢,真不让我活了我干吗?演多了他烦,我告诉你不演了他更烦,跟后台看他演了这么些年,看他那个背影看了这么些年,我他妈太知道了,他需要舞台,比教室更大的舞台,不演了我保证他忏悔!”
毕妈喘了口气,他很生气。毕妈说的都是事实,她听过那张Irén Marik,她也记得他说过他需要分享自己的感受。他有选择的自由,但——既然是他的自由她凭什么干预干与?也许旁人并不知道他要什么,他们只知道自己不要什么。“要我做什么?”她并不想知道。
“劝劝他。”
“他不会听我的。”
“他这么做是因为你。或者劝劝你爸妈。”
“他们也不听我的。”
“那你说怎么办?”
“他不想用我的措施。”
“什么措施?”
“不重要了。”
“他说这是唯一的措施。”
她等着对方亮出底牌。
“尽量劝劝吧。别跟你小姑说我给你打过电话。”
“你对我期望太高了。”
“我相信你是真的在乎他。”
“先退出,等他想复出了再复出,也许到那个时候各人都想明白了。你说呢?”
“别告诉你小姑。”毕妈挂了电话。
她回到餐桌问二老:“如果他不做明星只做老师,你们会同意吗?”
“他做获得吗?”母亲反问。
“他说了就会做到。”
“他说了?”父亲问。
“他说要隐退。”
“我们要实实在在的结果,我和你爸爸,我们要你过稳稳当当的日子。”
她坐下来就着嘴里的苦涩把剩下的饭吃了。抗争已经没了意义,斗志也随着灭了,要什么计划,没人按常理出牌。
龟趴在床头照旧一眨不眨,外婆给他的,随着他东奔西跑最后落在了她的枕边。比她的兔子考究多了,精雕细琢足可乱真。他说换她的兔子,她的兔子是个信号,但他不解释什么意思。她爱他的信号?他似乎在找assurance,也许沈歆和他说了,他怕她是为了报恩。可是一个物件又能证明什么,不外是他想相信而已。他的一厢情愿让她心疼,他的龟沉甸甸的像他卑微的满足,她想说我爱你,但那一刻她不知道怎么让这三个字听起来像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