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之中,季商险些能听到身下的林清和手腕滴血的声音。
她仍然在不停地挣扎,可无论是她身体撞击地板的巨响,照旧她从未停止过的尖叫声,对季商来说,都已经逐渐消失了。
唯一清晰入耳的,只有“滴答”,“滴答”的水声。
这中断的、枯燥重复的声音似乎有着催眠的功效,让季商的心脏也情不自禁地追随着它的节奏跳动。
手里的修眉刀很尖锐,但刀刃很短。
如果要划破一小我私家的喉咙,或许需要重复切割。
联想到之前林清和用刀刃划破自己的手背时那种如同裂帛般令人牙酸的声音,季商的心里莫名地涌上了几分兴奋的情绪。
那种声音……真是解压啊。
就似乎完整地撕开一张粘在屏幕上的贴膜,就似乎挤爆了所有的薄膜气泡,就似乎在转动螺丝刀的棘轮……
如果自己用到割破林清和充满弹性的脖颈,那效果,应该会更好吧?
季商感受自己险些已经忍不住要动手了。
然而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亮起,透过薄薄的布料透出的光线打破了电梯中的黑暗。
季商愣了一愣,掏脱手机,点开了大灾纪的推送。
“尘骨人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你已经深深迷失在恨嫁女所缔造的陷阱之中。”
“当你认为他人已经疯狂的时候,你又如何确认自己仍然清醒呢?”
“尖锐的刀刃在黑黑暗挥舞,温热的鲜血浸润酷寒的眼眸,也许只有这样,你才气重新找回偏向。”
“现在,选择的时候到了。”
“你是要放任自己的天性,回归杀戮的本质,照旧违心地选择守护凡间,做一个迂腐的懦夫?”
“尘骨人啊,抛弃可悲的凡间之人吧,你的命运,远不止于此……”
季商愣在了原地。
他心里那诡异的杀意还在肆虐,可当大灾纪的信息浮现在眼前时,脑中又像是有一桶冰水泼下。
----我这是怎么了?
我为什么要杀她?
不,我只是想让她停下来……
季商瞬间意识到了真正的危机,就在刚刚,他差点用这把修眉刀割开林清和的喉咙,原因仅仅是因为她在挣扎着要挣脱自己!
用击毙取代自杀,这原本只是个笑话,可当季商自己险些做出这样的事情时,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可笑。
因为,在他的脑子里,“杀人”这个看法就似乎被彻底掩盖了一样。
被强烈的恼怒、不甘、急躁和狂妄掩盖了。
如果不是大灾纪的推送,自己很有可能真的在情绪的蒙蔽下,一刀把林清和杀了!
恨嫁女对自己并不是没有影响。
只是换了一个影响的偏向而已!
季商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仍旧极端的情绪,反手摘下了身后的网球包,开始清点自己的武器。
送殡伞,眼球,狐狸内丹,墓鬼的戒指……
似乎没有任何工具是用的上的!
吞下眼球可以让自己看见恨嫁女,但同时也会把自己袒露在界限之外,引来更大的麻烦。
绝对不能再随便冒这个险了。
送殡伞?
那原来就是恨嫁女的工具!
狐狸内丹?
这玩意儿只有在能锁定目标的情况下才气使用,而恨嫁女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袒露。
眼看失去压制的林清和已经重新翻身坐起,开始了新一轮的惨叫,季商越发急躁,脑门子突突直跳。
早知道恨嫁女来得那么快,自己就选一个能搪塞它的神骨了!
原来凭据计划,自己应该是要趁恨嫁女还没到来的时间窗,先去把城隍八蜡灭掉的!
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但这也太离谱了。
白拿了一手阿沃尔的神骨,但现在却完全发挥不了作用。
看来唯一的措施,只能是先脱离现在的处境----出了电梯再说!
季商也不再去管发狂的林清和,现在她手里已经没有利器了,再怎么折腾短时间内也不行能把她自己折腾死,晾着再说。
他站起身打亮手机的电筒,起身走到电梯门前,这时候他才发现,整个电梯的地板,在适才他和林清和的扭打中,都已经被染上了斑驳的红色。
甚至连电梯的仓壁上,也沾上了不少血迹。
季商心里咯噔一下。
有一个念头在他的心里闪过,但他却没有抓住。
他试着去掰开电梯门,可这架电梯就像是被焊死了一样,无论他怎么用力,两扇门都纹丝不动。
它似乎已经不存在于正常的空间中了。
没错,现在就算自己能把电梯的门打开,外面也不行能是自己熟悉的楼梯间。
季商恼怒地捶了一下墙壁,手掌被震得生疼。
就在这时,手机再次震动。
仍然是大灾纪的信息。
“意志坚定的尘骨人似乎挣脱了恨嫁女的控制,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能就此脱离危险。”
“这只不外是她的开胃小菜而已,哪怕是自负的恨嫁女,也并不期望用这样的伎俩就能让尘骨人伏诛。”
“真正的杀机已经悄悄潜伏在了小小的电梯轿厢之中,你似乎发现了线索,但却又任由它从你的眼前滑走了。”
“可悲的尘骨人啊,你终究照旧才刚刚踏入鬼神世界的初学者。”
“你拥有足够的敏锐,却没有足够的经验。”
“恨嫁女的仪式即将完成,而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季商眉头一皱,大灾纪的信息之中,似乎在体现着什么。
即将完成的仪式,狭小的电梯轿厢……
另有满地的血。
季商心中一凛。
他突然重新抓住了那倏忽而逝的灵感。
恨嫁女。
血红色。
轿厢。
仪式。
这一系列的词语,组成了一个常见,却诡异的意向。
出嫁的花轿。
再次抬头扫视,这电梯里的血污,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铺满了整个地面,而且徐徐开始向着轿顶的偏向延伸。
这些血,有了生命。
与此同时,季商的耳中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旋律。
有人在用尖细压抑的嗓音,唱着一首曲调艰涩的歌谣。
歌声回荡在轿厢里,似乎那个唱歌的“人”,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
甚至是,贴在了自己的耳边。
“……梭罗树上十二丫,我们同根又同丫;今朝姊妹要疏散,离开绣楼好孤寡
……”
“……梭罗树来台对台,我姐心里难宽怀;丢你妹妹婆家去,逢年过节又才来……”
“……砍了树丫来做轿,裁了红布像火烧;姐姐帮你穿嫁衣,去了大山路迢迢……”
陪同着这诡异的唱词,电梯里所有的血液都开始快速上涌,险些在瞬息之间,就把整个电梯染成了红色。
而也就是在这一刻,季商突然明白了那些唱词的寄义。
哪里是出嫁?
那是送葬!
穿着红色嫁衣送葬!
而自己和林清和两人,此时就在血红色的棺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