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蜚语四起
“陛下,那流民们,认真整日结党纠斗?”
趁着牟斌没来的时光,张鹤龄平复下心情,好言与弘治天子攀谈了几句。
幸亏弘治天子是个老好人,饶是气成这样,仍愿意与张鹤龄讲原理。
从弘治口中,张鹤龄也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
敢情是流民们不事生产,整日打闹,闹得西山官道迟迟无法开展进度。
而刘大夏几人,又适时起诉,才引得弘治天子将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听明白其中经过,张鹤龄已经胸有成竹了。
那流民的杂乱,绝非足球之过。
流民们本就来自京郊各地,他们相互之间,本就分成数个团伙。
而足球这项运动,本质上是促进差异的团队交流。
虽说足球场上常有身体接触,也偶有火爆局面发生,但真正闹出动乱的,还在少数。
而足球对于差异团队间的情感促进,是极有益处的。
几拨人凑一起踢一场球,一块跑一跑闹一闹,很快便会相熟,相互间成为朋友。
按理来说,足球该会让流民们越发团结,而非激化矛盾。
更况且,流民们练习足球,都是在业余时间,绝不会占用劳作的时间。
究竟踢球需要球场,需要有藤球,这些工具,绝不会泛起在修路工地上。
说足球导致修路进度缓慢,这纯属无稽之谈。
“陛下,臣倒觉得,太子殿下招呼流民练球,非但没有导致流民矛盾激化,反而是缓解了他们的矛盾。”
张鹤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但这般言论,很快就得了刘大夏的驳倒:“这明摆着的事情,你竟敢狡辩。这足球火爆猛烈,我看那场上的人冲突不停,最易出乱子的。”
说话间,刘大夏还指着球场上相互碰撞的足球队员,用以证明这运动的猛烈性和冲突性。
张鹤龄冷笑两声:“任你是多文雅的人,性子里与生俱来带有戾气。足球可以纾解戾气,让人心态平和。绝非刘侍郎所说的加剧冲突。”
“哼!”
刘大夏冷哼一声,将头撇到一边,嘴里却不愿认输:“老夫不与你这竖子争辩,孰是孰非,待那牟指挥使过来,便能得知!”
他倒是头铁,梗着脖子仍不愿认输。
倒是一旁的弘治天子,徐徐有些迟疑了。
起初,弘治天子正在气头上,简直坚信流民之乱与足球有关。
但刚刚站在球场边上,看那球场里队员们训练,倒也感受到这游戏不似他想的那般荒唐。
至少,足球战术极富厚,虽偶有剧烈的身体接触,但也并不粗蛮。
最要害的,照旧张鹤龄刚刚的辩解,有理有据,不卑不亢。
看张鹤龄的脸色,极是淡定从容。
而他每一回现出这种从容姿态,往往都市转败为功,将一切难题轻松解决。
经过此前种种,弘治天子对张鹤龄,已有了一定的信任和仰仗。
他正犹豫间,那牟斌已然赶来。
牟斌先前正在四周视察流民,离这西山集市并不远。
这回他并非是一人前来,身后竟还随着一个白白胖胖的老头儿。
这老头儿,正是先前上奏汇报流民之事的工部尚书,曾鉴。
弘治一见曾鉴,便招手唤他过来:“曾尚书也在四周督理工事吗?”
曾鉴过来拱手见礼,随即便笑眯眯颔首:“正是,下官担忧工事进度,今日特意赶来督察工事。”
弘治天子满意颔首:“曾尚书倒是公忠体国,是为百官模范。对了,你那折子,朕已看过,流民的情况如何了?”
一说起那封奏折,曾鉴竟迟疑起来。
他期期顿了片刻,这才拱手:“老臣有罪,事前未能察明实情,就贸然上报。实是……实是不应。”
“哦?”弘治天子糊涂了,“曾尚书何出此言?难道你所说那结党纠斗之事,并不属实?”
曾鉴苦着脸拱手:“倒……倒确有其事,只是……只是……”
他吞吞吐吐,话说一半又看向身后的牟斌,似是等着牟斌前去援救。
弘治天子随即摆手,朝牟斌道:“你来说说!”
那牟斌随即颔首,轻笑道:“曾尚书所说的,自然不假。只是他也没料到,这结党纠斗的情况,竟又突然发生好转。”
“哦?这是何意?”弘治天子更糊涂了。
牟斌道:“卑职今日前去盘查,问了数个流民,他们都说前阵子工棚里常有纠斗,据说各地流民各自为阵,聚集成数股势力。各人相互间都看不顺眼,又常有人在坊间相互说闲话攻诘相互,这才引发动乱。”
“闲话?什么闲话?”弘治追问道。
牟斌道:“听闻,有人放出呓语,说什么宣府地震乃是上天有感宣府人作恶多端,故而降下责罚……”
“什么?”
弘治听来,心下一惊,旋即震怒道:“此等狂言,是何人编织的?”
这宣府地震,乃是举国悲恸的大灾。拿这种大灾说闲话,这不是故意挑拨是非么?
这种话,叫那宣府的流民听了去,岂会不动怒?
遭了难,成了流民,反而还被诬蔑成“作恶多端”……是小我私家都忍不了。
牟斌摇了摇头:“这等说法繁杂杂乱,实是查不出来源。像这种闲话另有许多,有人说营州那边都是流氓流氓,又有人说武清县来的都是伏莽贼寇,另有人说那良乡人都是奴颜婢膝的没种货,说他们是京师人养的狗……”
听到这些蜚语,张鹤龄登时无语了。
这些话,不就是后世的地域黑么?
网上挑拨事非,最常见的就是这种话术。
一棍子打死一片人,尔后引得两边争斗吵嚷。
而这些流民又多是以籍贯地域为凭据组建成团伙,听到这种闲话,岂能不生气?
这种蜚语闲话四下流传,那流民们工棚里的气氛,想来是极恶劣的,他们自然会结党纠斗。
弘治天子同样听出其中意味,他冷哼道:“好个闲话四起,原来流民间的纠斗,竟是因为有这人故意挑事!”
再看向张鹤龄,弘治天子的眼神,已和善起来:“照这么看来,这事与你那足球,倒没什么关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