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简在帝心
西山集市是张鹤龄的土地，擒获白莲逆匪的劳绩，理当属于张鹤龄。
但却不防太子早到一步，将逆匪给领了走。
而追到皇宫里来的张鹤龄，却又叫萧敬半道截走。
面对朝臣们逼问，张鹤龄只能见告，逆匪已然被擒，人就在太子殿下手中。
如此这般，这份劳绩阴差阳错地到了太子头上。
如上，即是萧敬对此事的看法。
理清了头绪，萧敬心中唏嘘，他轻叹道：“原来竟是这般阴差阳错。”
“阴差阳错？”
弘治天子轻笑了声，却又徐徐摇头：“朕看未必。”
“嗯？”
萧敬有些好奇，照这东宫侍卫所说，太子殿下简直没有着力剿匪，那他得获逆匪，又受朝臣赞誉，不正是阴差阳错么？
弘治天子笑着道：“一开始，那逆匪落到皇儿手中，或是阴差阳错。可自到了这御书房里，寿宁伯坚称逆匪是太子所擒始，这件事再没有差错了……”
“哦？”
萧敬将弘治天子的话细细咀嚼，忽地醒悟：“陛下的意思是……此事乃是寿宁伯有意为之？”
“不错！”弘治天子点颔首，“他是存了心思，将这份劳绩让与皇儿。”
弘治天子脸上的笑容徐徐温煦：“这小子……倒真有心了……”
“故意让出劳绩？”
萧敬却有些怀疑，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张鹤龄那张贪财世故的嘴脸来。
他实在没措施将这张嘴脸，与慷慨让功联系在一起。
萧敬苦笑道：“那寿宁伯不大像这般大方的人啊？”
弘治眼里泛出明慧光泽：“别看那小子贪财重利，可一旦涉及到太子，他倒是慷慨的……”
似乎是觉得这用词差池，弘治天子低吟片刻：“又或者说……他是护短的……”
“护短？”
萧敬再一细思，心下了然。
那张鹤龄是太子殿下的亲舅舅，昔人都说甥舅相亲，张鹤龄自然将太子视若己出。
萧敬推测道：“如此说来，寿宁伯是有意让功于太子，为太子立威扬名？”
“不错！”
弘治天子一脸满意：“太子素来不被朝臣所喜，想是那寿宁伯看在眼里，心中急切。他便趁着此次时机，将错就错，让太子在朝臣们面前露露脸，显显威风。”
萧敬颔首，喃喃赞道：“这寿宁伯倒有几分小智慧。”
讨好太子，于他张鹤龄利益多多。
一来天下始终是要交到太子手上的，得了太子欢喜，也就保住他寿宁伯府的荣华富贵。
二来，太子受赞，弘治天子也极是兴奋，这就间接地讨好了天子。
让出一份劳绩，在两头都得了喜，这明白是笔最赚的买卖。
萧敬这般想法，虽然欠好想弘治天子明说，究竟照这思路推断，连弘治天子也被设计其中。
但现在看弘治天子一脸满意的心情，就可知张鹤龄的算计已然得手。
弘治天子嗟叹道：“他这么做，可不仅仅是小智慧，更有大智慧呢！”
“大智慧？”萧敬又是一惊，却是不知陛下对那寿宁伯的行为，又作了哪一番解释。
弘治天子笑道：“太子的声名，关乎朝堂稳定。此番太子建设功勋，得了朝臣们赞赏支持，日后他登位亲政时，阻力便会少几分。”
“这寿宁伯看似护短，实则已在为我大明的未来铺路。”
“此举……”
说到这里，弘治天子拍案而笑，笑得满面红光：“妙！着实是妙啊！”
“哈哈，这寿宁伯认真是我大明的股肱忠臣，是我皇儿他日需得仰仗的依靠啊！”
弘治天子这般夸赞，显然是对那张鹤龄，已极为满意。
萧敬唏嘘一叹，心里又浮现出张鹤龄那张浪荡面孔来。
这寿宁伯已简在帝心，日后怕是前途无量啊！
……
抓住三个白莲教逆匪，并不意味着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
外头另有白莲逆匪潜藏，随时可能兴风作浪，再次鼓舞流民作乱。
当务之急，是尽快对这三名白莲逆匪审讯，问出其同党下落。
弘治朝的锦衣卫虽然名声没那么恶毒，但审讯的手段，照旧很高明的。
没出两日，牟斌就带着消息回了御书房。
“怎么样？”
看到牟斌进殿时脚步带风，牙关紧咬，似是蓄势待发之态，弘治天子就知道，这一番审讯，已有了结果。
“禀陛下，此番潜伏在京郊的白莲教众，足有近百人，他们潜藏在距京不到百里的房山一带，向京师周边辐射扩散，寻找流民蛊惑生乱。”
牟斌说这话时，险些是咬着牙齿，语调里带了几分恨意。
“近百人？阵仗不小啊！”
“看来这次来的三人，不外是小喽啰，真正的大鱼还在后头呢！”
弘治天子脸色一沉，恨声说道。
“不错！此番白莲教来京，倒真有条大鱼！”
牟斌又将拳头一抱，兴奋道。
见牟斌话里有话，弘治天子摆了摆手：“细说！”
牟斌点了颔首：“要说起这条大鱼，就得从这白莲教的教主，和其教派内部架构说起。”
弘治天子虽说听过无数次白莲教的名头，但对这组织的内部情况，其实一无所知。
正好牟斌对白莲教研究极深，弘治天子便点颔首，任由他细说下去。
牟斌并不烦琐，直接便入了正题：
“这白莲教历史悠久，到了我朝后，已生长成一个数千人的庞然大教。其势力遍布北方各地。”
“这一代的白莲教主，名叫李福达。他有一手入迷入化的“神迹幻术”，厥后做到了教主之位，靠着这手幻术本事，吸引了不少杰出人材投奔效忠，而这白莲教的势力愈发壮大，人数已有近万。”
“这其中，有四名精干得力的手下，被那教主李福达任命为护法，被称作东南西北四大护法。”
牟斌说到这里，忽地顿了一顿，似乎是在给弘治天子时间缓冲吸收，让他缕清思路。
想来，他接下来要说的，便该是重中之重。
弘治天子已提前猜出些眉目：“此番来京的白莲教匪，难道就有这四大护法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