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白费功夫
抱着希望而来，结果却前功尽弃，张鹤龄难免失望透顶。
所以现在朱厚照前来问候，张鹤龄实在没心情搭理他。
可越是缄默沉静，朱厚照却越显聒噪。
“舅父，你快告诉我啊，这工具是不是就是那望远镜哩？”
他拿起玻璃片，放在眼前比划着：“咦？差池啊！似乎不能目视千里啊！”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说望远镜能目视千里。
想来是弘治和他说了一嘴，他自己瞎联想出来的。
“喂，舅父，快说啊！究竟要怎样，才气目视千里？”
他又使劲拉着张鹤龄，想要将张鹤龄从地上拉起身。
张鹤龄不想再动，只好动起嘴皮子。
甩开朱厚照的手，张鹤龄道：“谁告诉你能目视千里了？那望远镜不外能看个一两里路而已。”
“一两里？这工具似乎也看不了多远啊？”
朱厚照对着玻璃望了一小会，又将其从眼前拿了下来，细细把玩张望。
张鹤龄没有再理会他，只垂着头兀自叹气。
“我说舅父，你做出一堆琉璃片，是准备要做什么呢？”
“你若是想要琉璃，我那宫里另有一堆呢，比这要透亮澄澈多了！”
朱厚照的声音，幽幽飘了过来。
张鹤龄心头一荡，猛地抬起头来：“你……你说什么？”
他这猛然一叫，声音极尖锐，倒叫那朱厚照吓得愣了一愣。
张鹤龄已从地上爬了起来，抱住朱厚照的胳膊：“你刚刚说，你宫里有一堆什么？”
朱厚照这才怔怔道：“琉璃啊！我那宫里，什么样的琉璃器具都有，琉璃碗、琉璃盏、琉璃佛像，另有那琉璃灯罩……”
“琉璃！”
张鹤龄已惊叫了出来：“你是说，比我这玻璃片……还要洁净透彻的，不带污浊的琉璃片？”
“嗯……对啊！”朱厚照懵懂所在了颔首，“什么颜色都有呢！红的黄的五彩的……”
张鹤龄又连连摇头：“我不要颜色，就要那种无色透明的，能透光的……”
“有啊，多的是呢！”朱厚照点颔首，肯定道。
他的心里已激动起来，此前他倒是听过琉璃的名头，却是不知道那琉璃竟也有这种无色透明的。
他印象里的琉璃，该是那些五颜六色的，污浊不清的玻璃材质，却没想过，此时的工匠，竟已发现出这种透明琉璃了。
“只是……”
正当张鹤龄兴奋时，那朱厚照却又话锋一转，迟疑起来。
“只是什么？”张鹤龄赶忙问道。
朱厚照讪笑两声：“只是那工具价值不菲，又是我东宫礼器，怕是欠好随意拿与你的。”
似是怕被骂作小气，朱厚照又增补了句：“可不是我舍不得，我只是担忧父皇会责骂。”
弘治素来朴实，不喜铺张，这种破坏宫中珍宝的行为，他自然不允许的。
但张鹤龄却绝不在乎：“你怕个什么？这事我去找陛下说！”
比起一两件琉璃珍宝，那望远镜的价值可要高多了。
这点原理，弘治天子自然该懂的。
张鹤龄赶忙拉着朱厚照进了宫，前去面见弘治天子。
弘治天子此时正在御书房，他已从暖阁搬了出来。
二人到了御书房门口，便命人前去通报。
“我说……舅父，这事……你一人去就好，我就不进去了吧！”
朱厚照有些犹豫，他实是担忧，取了宫中的礼器出去厮闹，会被父皇责骂。
“放心好了，听我的，准没错！”
张鹤龄不由分说，强拉了朱厚照进去。
一进到殿内，看到弘治天子正凝神批阅奏章，他那一脸的认真端肃相，叫朱厚照心里又打起了鼓。
朱厚照赶忙放慢了步子，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张鹤龄身后。
舅父啊，不是你外甥我不仗义，这种事照旧你顶在前头为好！
朱厚照本想着，进殿之后，张鹤龄会与弘治天子外交几句，再慢慢将话题引到琉璃上头。
却没想到，刚一进殿，张鹤龄便已嚷了起来。
“陛下，臣听闻太子宫中有几件透明琉璃礼器，想借那礼器一用！”
他这声叫嚷，简直粗鲁犷悍至极，实在不像一个臣子在和天子说话。
朱厚照已被吓了个半死。
舅父啊舅父，你这是生了龙胆么，怎敢这般和父皇说话？
他赶忙朝后又退了一步，离那张鹤龄稍远了一些。
待会儿天子一怒，免得溅本宫一身血……
弘治天子这时已徐徐抬头，他显然也叫张鹤龄给叫懵了，愣了片刻，才慢慢皱起眉头来。
眉头一皱，身子微缩，这是不悦的体现。
“琉璃礼器？你要那工具作甚？”
弘治天子的语气，不大客气，带了些许愠怒。
朱厚照心下一慌：不行，得再退两步！
不知不觉间，他已退到了书房门口，就差一步就能开溜了。
张鹤龄这才拱手：“我要制那望远镜，需要极透亮的琉璃片。那琉璃礼器……”
他正在细细解释，却是说了一半，就叫弘治天子给打断了。
“你说什么？”
弘治忽地站了起来，威声喝问道。
他这一站来得极猛烈，竟将他座下的椅子，带得“吱”地滑开。
朱厚照站在御书房门口，看得自家父皇如此震怒，心下已是六神无主。
完了完了，父皇这是真动怒了。
就在朱厚照想要转身逃离之际，弘治天子又开口了：“你是说……要用琉璃制那望远镜？”
“不错！”张鹤龄正声道。
朱厚照已然转身，正在跨步逃离。
却听见身后弘治天子的一声威喝：“太子！”
“啊？”
朱厚照不得不转转身了，他低着头不敢向前张望，拱手细声应道：“父皇……”
“快，快！”
弘治天子的声音听来很是迫切：“快带你舅父去东宫，将那琉璃佛像，另有……另有那琉璃水盂……不……另有那琉璃祭盘，全都取给他！”
“啊？”
朱厚照一愣，这才抬起头来。
“还愣着做什么？”
弘治天子面露急切，摆手道：“快将你东宫里所有琉璃器具全都取出来，全交由寿宁伯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