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向来如此，便对吗？
“杀人了？”回到府中后，吕布漫不经心地向一位头裹布巾，身穿袍服的年轻文士问道。
“嗯......”徐庶颔首回应，但又觉得该再说些什么，增补道：“那人横行乡里，无恶不作，该杀！”
“嗯.......”这事儿史阿也视察过，简直如徐庶所言：“杀了他之后，才发现学医......咳咳，习武救不了大汉黎庶？”
“不错。”
徐庶颔首，年轻的声音里竟带几分沧桑：“行侠只能平一事，不能平一世。甚至非但连自身性命难保，还会牵连他人。”
“唯有习治世之策，方能一展胸中理想，不负人世一回。”
“嗯，挺有悲情人物色彩的。”吕布点颔首，随即话锋一转，又道：“但汝觉得学了治世之策，就能治国平天下了？”
“汝知不知朝廷一年征辟几多孝廉，几多茂才？”
“岁末一郡一孝廉，一州一茂才。整个大汉十三州，六千多万的人口，茂才一年才气有几多？”
“是，孝廉能多点儿，但也不外百数人。”
“如此珍贵的名额，你在朝中既没有亲戚，又跟州郡大员不熟。那些州郡大员凭啥不拿这名额当人情，反而会举荐你？”
徐庶一愣，面上傲气不由消散黯淡。
可还没完，吕布随后又道：“就算你运气好，洗脱了罪徒之身又被举孝廉，以为就可以实现胸中所愿了？”
“别做梦了，政界可不讲什么才学理想，向来讲的是利益交流、人情世故。”
“你再有才，跟他们有啥关系？凭啥要抬举提携你，让你得个好评价、好结果，然后外派至一县当个百里侯？”
“行，就算你人情世故技术也满分，靠着左右逢源人人都喜欢。但到了地方就是豪强的土地，你要靠他们才气治理黎庶。”
“否则，每年的钱粮让谁去收，地面上的治安谁去卖力，账本文书谁替你誊写上报？......没他们的支持，县衙的事情你如何开展？”
“某......”徐庶紧捏着拳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行，就算你能力逆天，是一条过江龙，但也别瞧不起那些地头蛇。万一人家朝中有人，随便一句话把你撸下去，你能咋办？”
“就算他们没那个能量，乱世随便召几个游侠，把你弄死了又如何？最多，杀了那几个游侠了事儿。”
徐庶激怒欲言，吕布却一摆手，故意继续道：“行，就算真凶也查出来了，那家豪强也被灭了。”
“可他不外一家，空余出来的权力利益，立刻会被此外豪强朋分，其他豪强更强大了，你能咋办？”
听到这里，徐庶已牙关紧咬，似乎在蒙受无边的酷刑。
随即猛然抬头，低吼着回道：“向来如此，便对么？......中郎将寻在下来说这些，难道就是为了浇灭在下胸中志向？”
“若人人如此，那世道公义又何在，书中所言的大同之世，又当如何实现！”
说着，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吕布，顿了一下才又道：“在下也知，中郎将所言一点都不差。”
“也知此道非但千难万难，甚至稍有差池，便会赴汤蹈火。然胸中热血难凉、壮志未酬，人总不能一辈子蝇营狗苟，稀里糊涂过完这一生！”
“若此道需有殉者，在下也愿献出一颗赤心！”
“若人人如在下，则公义不灭，世道不忿，终会聚沙成塔、聚沙成塔，直至星火燎原，开万世之太平！”
“好！......”一番话落，魏续虽然听不太懂，但也被徐庶的精神熏染，忍不住失口喝彩出来。
吕布则恼怒地一转头，吓得他其时神色讪讪：“好，好个屁......”
“不错，好个屁！”
吕布再度唾弃，随即照旧劝诫徐庶道：“某认可，汝的出发点很好，但你最好别出发。”
“就你如今一副二愣子愤青的品德，真以为当了县令，就能跟豪强拼个你死我活，然后靠着精神激励下一位？”
嘴上这样绝不留情批评着，但他心中却已乐开了花：一番攀谈下，他已看出徐庶此人志向，与自己可谓一模一样。
不相信什么汉室朝廷，也不信任公卿大臣，相信的只有自己。
且从一番用词来看，徐庶虽之前爱行侠仗义，但诗文功底是没丢的。究竟，他在颍川也是身世寒门。
千万别小瞧寒门。
寒门在古代是势力比力小的世家，家道中落的也算。他们跟豪强比起来，财力可能一点不差，还很注重子弟的文化传承。
虽然，也有寒门中落到老母亲要织布浆洗衣物、补助家用，但他们仍旧是有地的，且还不少。
否则，基础供不起一个念书的儿子。
说白了，寒门最次的也是豪强，但豪强没个三代的文化秘闻积累，是绝对不行能成为寒门的。
可听到这里的徐庶，起身便欲走：“道差异，不相与谋。在下虽身份低微，却也不会任由中郎将奚落羞辱。”
说着，已有些熟悉吕布套路的他，又道：“虽然，中郎将想继续羞辱，在下也无可奈何。不外......”
“不外什么？”
“不外中郎将只能，对在下的尸首羞辱而已！”
说着，就要走出房门。
一旁魏续见状，猛然掣剑阻拦。可徐庶猛然一震身形，大喝道：“要么让开，要么杀了某！”
“主，主公？......”这下，魏续犯难了。
吕布却笑了。
拍着手道：“气盛，年轻人实在太气盛了......”
“某刚计划跟汝讲讲，如何才气搪塞那些豪强，如何实现天下大同，汝便连这点委屈都受不得，就要离去了？”
“学中郎将杀父求荣，还自鸣自得么？”
“放肆！”魏续震怒，这次真想一剑砍了徐庶。
吕布却不搭理他这茬儿。
靠嘴改变不了一小我私家偏见的，要靠实实在在的做法：“不是，是计划给你一处试验胸中理想的场所，你有没有兴趣？”
徐庶一愣，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吕布。
吕布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道：“对了，那里以后可能还会迁来一批大儒。嗯，某送别人已往是革新，送你去就是深造，不知你意下如何？”
“那里，果真能试验某胸中的理想？”
“不错，照旧理论联系实践，边实践边学习。”
吕布就笑，魔鬼般低语诱惑：“到了那里，汝学以致用，才会真正知道要想打败邪恶，就是要比邪恶更邪恶......”
徐庶缄默沉静片刻，不置可否。
但乖乖随魏续去了厢房。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吕布不由悠悠感伤：“果真啊，屁股决定脑袋。经历了阿韦、阿峻两人后，某的PUA功力越发熟练了。”
“屁油诶？”回来的魏续听到这词儿，满脸不解。
“就是先打压别人，然后再画个饼，让他乖乖听你话的手段。”吕布现在心情很好，随口解释了一句。
魏续照旧不解：“难道这些事，就不能坦白说出来么？”
“坦白说出来，是某求着他们服务儿，他们凭啥要信我这么一个声名狼藉、喜爱认爹的边塞武夫？”
“可PUA一番，就成了我帮他们实现胸中理想，他们岂能不感恩感德？”说到这里，吕布不由感伤一笑：“自古深情留不住，向来套路得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