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内讧

　　“适才不是还在打仗吗？”迪龙加坐在副驾驶上，一脸不解地看着远正法一般寂静的战俘营。

　　D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战俘营的防卫系统没来及进攻就被黎明军团炸毁，可紧接着那一艘艘战机却爆出玄色液体，然后消失不见。

　　“这种超乎寻常，咱们想象不到的武器，恐怕只有一种人会有。”迪龙加倒吸了一口冷气，“零号武装。”

　　“但应该不会是赞恩。”D晃着大尾巴，坐到了驾驶座上，手里还拿着一杯紫色的饮料，“他已经苟延残喘了，可能是其他零号叛徒。他所在的那个什么俱乐部，不少零号叛徒。”

　　“‘群星之上’俱乐部。是一群没素质的宇宙佣兵，简称：强盗。”迪龙加觉得D的分析很有原理，蓝蟒每年都有叛逃的零号武装成员，他们中有许多都加入了“群星之上”。这么看来，必须去战俘营走一趟了，即便很有可能被消灭掉，也要在死前挖出那些叛徒的情报。

　　说罢，青玄色的飞船喷出了淡蓝色的火焰，迅速飞向了静静耸立着的战俘营。

　　而就在此时，海琴已经搀扶着萨莉来到了医务室，一路上跟在她们后面的瓦尔瓦拉只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自责地摇着脑袋。

　　打开医务室的大门，瓦尔瓦拉赶忙挤到前面，伸出两只爪子，希望海琴让它把萨莉抱到床上。

　　但一向好脾气的海琴却立刻责怪起了瓦尔瓦拉，“为什么每次要害时刻你都不在？一点都不称职！”

　　看着眼泪汪汪的海琴，瓦尔瓦拉越发自责了，它大气不敢出，信子不敢吐，只是低着头静静地看着地上的血迹。

　　“愣着干嘛！快抱她上床啊！一路上我都累死了！”

　　“啊啊！是！”现在海琴看起来像个营长，而瓦尔瓦拉只是个新手小兵。

　　刚把萨莉放好，医务室外就传来了一阵喧闹，紧接着即是激光枪发射的声音，这声音让瓦尔瓦拉立刻神经紧绷了起来，可它还没来及掏出枪，医务室的大门就被一只棕色的怪物踢开了。

　　“都别动！！”D朝着瓦尔瓦拉高声嘶叫着，尖锐的獠牙极具威慑力地袒露了出来。

　　紧接着，身后随着纽伦的迪龙加来到了众人的面前，抬头阔步的蓝色大蜥蜴和之前唯唯诺诺的瓦尔瓦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是肃清局迪龙加。管事儿的呢？”

　　瓦尔瓦拉看着比自己高不少的迪龙加，使劲咽了口唾沫，向前挪了几步，语气尽可能地温和，“战俘营营长，瓦尔瓦拉。您也是科莫多星人？”

　　“少攀亲戚，就算是同族，我也不行能容隐你！”

　　话刚说完，迪龙加就注意到了瓦尔瓦拉身后那个受伤的金发女性，和它在飞船废墟那儿看到的似乎是同一小我私家。

　　“你后面那个叫什么？”它伸出爪子指了指萨莉。

　　“是我们的看守，叫萨莉。”海琴抢着回覆道，“有什么事？”

　　“她和零号武装有关系，”迪龙加一边说，一边推开瓦尔瓦拉，来到了萨莉面前，而海琴已经不像第一次听到“零号武装”时那样满脸的迷茫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藏的恐惧，这恐惧感和突入医务室的迪龙加确实脱不开关系。

　　迪龙加只是草草看了一眼海琴，而僵在原地的海琴马上尽可能用一种无所畏惧的眼神回敬迪龙加。

　　又是这种眼神，迪龙加心里悄悄有些恼怒。肃清局到了哪儿都不受待见，不管怎么做都受尽白眼，它本以为自己会慢慢适应，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眼神像是长长的钢针，一根根扎在它鳞片之间的漏洞里，越扎越深。

　　但是不管有几多困难，事情照旧要好好做的，它用爪子揪住萨莉的头发，看到了她苍白的面孔，另有上面玄色红色的液体。

　　不知为何，这种令蜥蜴发寒的苍白色与温热的血色交汇在一起时，迪龙加觉得满身的神经猛烈跳动了一下，心也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其实伤好了再审问也行。”迪龙加轻轻松开了爪子，“给我们部署住所吧，萨莉醒了就第一时间通知我。”说着，它又走到了瓦尔瓦拉面前，用命令的口气说道：“听清楚了吗？”

　　瓦尔瓦拉虽不想受这个气，但是肃清局的人可不敢随便冒犯，否则想给你安个罪名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听清楚了。”它忍气吞声地说，接着，看向了闻声赶来的其他看守，“你们带肃清局的这二位朋友去客房吧。”语气里几多有些少气无力。

　　“其他人都出去，我来处置惩罚。”接着，瓦尔瓦拉帮萨莉在床上躺好，和海琴思索着如那边置惩罚如此严重的伤口。萨莉背上的大片皮肤和肌肉都被削掉了，能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

　　现在的医务室里只剩下了它和海琴紧张的喘息声，萨莉的呼吸则已经十分微弱。看着躺在床上的同伴，海琴迟疑几秒，便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透明的药剂。

　　“你要咋弄啊？”瓦尔瓦拉问。

　　“淘汰伤员死前的痛苦。”她的声音又哆嗦了起来，“我实在看不得她受这样的罪！”

　　突然，“砰”一声，医务室的门被关上了，瓦尔瓦拉吓了一跳，它下意识地看向了门口，可是只觉得脸部一疼，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紧接着它便昏厥在了地上。

　　是赞恩，他听到四周喧华的声音便知道，迪龙加来了。虽说跑路要紧，但走之前，他必须冒险确认一件事。

　　他把机械臂伸向萨莉鲜血淋漓的身体，当酷寒坚硬的钢铁接触到那些玄色液体时，金属外壳便开始被一点点腐蚀，但他管不了那么多，而是扯掉了萨莉肩膀上早已有些破碎的衣服。

　　“你想干嘛！”海琴立刻把针管丢到一边，上来拦住赞恩，但是却看到了萨莉左肩上三道漆黑的疤痕，似乎是被什么动物抓的。

　　不等海琴问这伤是怎么回事，赞恩便从她手中夺过针管，细小的针管在他的机械手里脆如琉璃，瞬间便被捏成了碎片，“她不会那么容易死掉，不用着急安乐死。”说完，他稍稍帮萨莉整了下衣服，便小心翼翼地推门离开了医务室，留下了在原地独自警觉的海琴。

　　烈日很快在金黄色的舞台上退场，伴着越来越大的风沙，夜幕被徐徐拉开，海琴双手迅速地整理着杂乱的手术台，而双眼却空洞地看着舷窗外深沉的天空，今天的夜幕似乎来的比往常要早，或许是因为她下午一直忙着为萨莉疗伤，所以感受时间过得很是快。

　　看着外面的一片漆黑，再看看屋里躺在柔和灯光下的萨莉，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同时内心也发生了一种久违的牢固感。但她明白，这种牢固感会在萨莉醒来后瞬间破碎。

　　如果有人问海琴，后不忏悔和萨莉一起救战俘，她的答案一定是“忏悔”，尽管她能顶住扑面而来的压力，可是谁不憧憬平静牢固的生活？战俘营明明是个很是适合养老养生的地方，但因为萨莉，救了那群本应被果真处刑的羚澜人，各人都提心吊胆了起来。萨莉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可是劳斯不适时宜的“复生”，另有她在武器库稍有些多余的武器解说，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地球人和羚澜人十分相似，至少目前，从基因层面看，海琴没有发现二者的差异。这些都可以作为萨莉拯救羚澜人的证据和动机。

　　可是为什么所有人又像自己这样，资助萨莉瞒天过海呢？就连肃清局的人来了，也没有谁站出来举报萨莉，或许是因为早已习惯听从了她的部署？

　　这样纠结的思绪让刚刚稳定下情绪的海琴又焦躁了起来。

　　“我想要怎样啊！”她带着哭腔问自己，直到眼泪一滴一滴，滴在她的手心，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抬起头心情漠然地看着萨莉。

　　“过了今晚，就没事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接着她便起身，握住了桌上的药剂，又从一旁的储物匣里取出了一根针管，细小的针头插入药剂软塑料关闭的开口，把里面的液体迅速抽干后，海琴蹑手蹑脚地朝病床走去，而病床上还在昏厥的萨莉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浑然不知。

　　“我们不能救他们，会没命的！”海琴的声音小的像蚊子，但是在平静的医务室里却照旧很清晰。

　　“海琴！”突然，瓦尔瓦拉把医务室的门猛地打开了，马上让海琴吓地僵在了原地，拿着针管的手自觉背到了后面。

　　“别发愣，有伤员！”瓦尔瓦拉和几个守卫，抬着好几个伤员，进了医务室。

　　原来没人发现她，这让海琴松了一口气，接着便顺手放下针管，转过身检察伤员。

　　“怎么了这是？”看着横七竖八，缺胳膊少腿的羚澜人，海琴觉得头都大了。

　　“问它！”瓦尔瓦拉不满地指着正大摇大摆走进医务室的迪龙加，而迪龙加像没事人一样戏谑地看着海琴。

　　海琴实在不想搭理这只蓝色的蜥蜴，虽然它看上去很是独当一面，是海琴敬畏的那种智慧生命，但是相对来说，她现在觉得有点废物的瓦尔瓦拉更讨喜。

　　“呵，我只是正常提审。”它嚼着羚澜星的红提，不屑地转身走向了躺在床上的萨莉。

　　灯光让萨莉四周的气氛轻松温暖了许多，而迪龙加原本因为提审监犯变得无比狂躁兴奋的心情也稍稍牢固了点，看着徐徐呼吸的萨莉，它自己都没发现，那只尖锐的爪子离她的脸越来越近。

　　“你有点奇怪啊，嫌疑人。”它心想。

　　“喂！”

　　瓦尔瓦拉的一声“喂”，把陶醉其中的迪龙加瞬间拔了出来，它确实被吓了一跳，因为它发现自己的爪尖已经碰到了萨莉，于是下意识地向旁边退了一步，撞到了床头柜上。

　　上面是海琴顺手放下的针管，迪龙加早就看到了，只是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萨莉身上。职业的本能让它很想查查针管里装着什么。

　　“别告诉我，你还想提审她。”瓦尔瓦拉的眼神里充满了威胁，它快步走上前，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不少的迪龙加。

　　“别紧张，小爬宠。”它拍了拍瓦尔瓦拉的脸，顺势把针管收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而这一切，却都被海琴尽收眼底，她知道，事情不太妙。

　　她草草推开身边的监犯，来到了迪龙加旁边，痛苦呻吟的羚澜人想要抓住海琴的胳膊，要她回来继续给自己包扎，却发现无济于事，海琴很坚决地甩开了他们的手。

　　就是在这一瞬间，迪龙加立刻明白，针管是海琴放的，而且里面可能装着什么不能被人知道的工具。

　　“拿出来！”不等迪龙加质问，海琴便用严厉的语气，把它逼到了角落，“你适才想干什么！”

　　瓦尔瓦拉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映过来，一把抓住了迪龙加的爪子，海琴顺势抽出了它兜里的针管。

　　“这是什么？”海琴质问道，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理直气壮地说话。

　　“是什么应该问你。”迪龙加想要挣开瓦尔瓦拉的束缚，可瓦尔瓦拉竟然抓的更紧了。

　　就在这时，D也来到了医务室，看到自己老大和战俘营营长扭在一起，赶忙跑了上去，而瓦尔瓦拉也知道，D不是它打得过的，所以立刻松开了爪子。

　　“D，你的队长有谋害本营地守卫的嫌疑。”瓦尔瓦拉从海琴手上一把拿过针管，摆在了D面前。

　　“啊……额……”D也不知道怎么处置惩罚这样的事，以往碰见纠纷都是迪龙加脱手的。

　　“针管原本在桌子上。”迪龙加尽可能平静地说，“我只是觉得可疑，要拿来化验一下。”

　　“这……这个是你们战俘营的针管吗？”D实验着问。

　　而海琴的回覆险些是不假思索的，“是，但你们来了也有一阵子了，怎么保证不是你们偷我们的工具？”

　　迪龙加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就会被人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它环视了下四周，没有监控，什么都没有。清白与有罪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被主观的判断甚至是情绪左右。

　　“先看看针管里是什么吧。”迪龙加叹了口气，它怎么会想到，来看一眼萨莉会给自己惹来这样的麻烦。

　　海琴很兴奋迪龙加能提出这样的提议，她接过针管，去了旁边的化验台。

　　结果在针管内液体被倒入仪器的瞬间就出来了——里面装的药剂是用来给严重受伤的伤员做安乐死的。

　　“你们肃清局还真是用尽龌龊的手段杀人啊。”海琴说道，“你们凭什么这么做！”

　　这话被地上躺着的羚澜监犯们听到了，他们适才被迪龙加折磨的别提多惨了，于是马上赞同起了海琴。

　　“肃清局是啥？横竖感受不是什么好工具！”

　　“抽什么风！揍完我们还要杀战俘营的看守！”

　　“这怪物是个失常吧？”

　　听到自己的老大被这样说，D火冒三丈，准备冲上去把那群羚澜人撕碎。

　　就知道会这样，迪龙加恐怕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就算这件事满是疑点，但是……

　　“你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就说这事情是我做的，”它拉了拉D的尾巴，让D 不要轻举妄动，“恐怕只是因为我是肃清局的吧？”

　　“是因为你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瓦尔瓦拉来到了迪龙加面前，“审问监犯的手段已经违规了，我不能让你再伤害战俘营的看守。这件事上，至少你有嫌疑。”

　　“你有证据吗就怀疑我？我要提审她而不是杀掉她，想让她死的，一定是怕把自己也给供出来的同谋！”迪龙加突然笑了起来，“就你这小脑还敢想着拘捕我？撒泡尿看看你什么样吧。”

　　说完，它松开了D的尾巴，而D像一只挣脱锁链束缚的巨兽那样，凶猛地冲了出去，尖锐的爪子踩过地上乱七八糟的羚澜人，在一片惊呼和惨叫中，D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深深的伤口，而战俘营的守卫看到极速扑向自己的D，还没来及端稳手中的枪，就被取下了头颅。

　　血腥味对D来说有一种特殊的刺激作用，它愈发兴奋了起来，震耳欲聋的嘶叫声引来了更多的看守。瓦尔瓦拉知道情况差池，而一旁的迪龙加完全没有让D住手的意思，它默默跟在D身后，让D为自己开道。

　　紧接着赶来的三五个守卫立刻把D困绕在了中央，人数上的优势让D心里觉得多了点压力，它尾巴上的尖刺立了起来，大尾一甩，站在它身侧的守卫立刻被刮掉了一层皮。

　　然而这给了其他守卫进攻的时机，冒着幽微蓝光的激光弹密密麻麻打在了D身上。

　　也许消灭D这样的恐怖角色是件好事，但究竟是肃清局的人，不知道上面的头头们会不会不兴奋。

　　就在瓦尔瓦拉为此担忧的时候，被蓝色光线围攻住的D发出一声嘶吼，口中喷出了一束金色的激光，不仅让它面前的守卫瞬间汽化，还直接射穿了战俘营，一条通向外面的通道瞬间形成。

　　迪龙加显然是知道D的本事的，重新到尾它都只是默默随着D，直到现在，它终于回过头，轻蔑地看了一眼瓦尔瓦拉，可紧接着，嘴角露出了一抹自得的笑容。

　　瓦尔瓦拉已经没时光顾及迪龙加了，它看到D冲向了另一个守卫，正想要喊些什么，可是却觉得喉咙被什么塞住一样，发不作声，凭据海琴以前给它的诊断结果，应该是“恐惧塞喉症”发作了。

　　“都住手！”

　　突然有人替瓦尔瓦拉说了这句话，紧接着即是一声脆响，一把手术刀深深刺进了迪龙加柔软洁白的腹部，红色的鲜血喷涌而出，银色的刀柄在柔和的灯光下反射出了冷冽的微光，而正要一口咬下另一位守卫脑袋的D立刻掉头转身，护在了迪龙加面前。

　　各人纷纷看向瓦尔瓦拉的偏向，而瓦尔瓦拉和海琴却看着从病床上站起来，手里紧紧握着另一把手术刀的萨莉。

　　只见她把刀丢到了枕头上，顺手又拿起了床脚放的一根银色手杖，虽然身上满是绷带，走路一瘸一拐，但手杖每在地上敲一下，都让在场的人感应不寒而栗，很快她就来到迪龙加面前，二者之间只隔着极端戒备的D。

　　“都是团体的人，干嘛动手？”

　　说完，她又看向D，而眼神接触的一刹那，D身上所有的刺都立了起来，这是它极端戒备时才有的体现。

　　“肃清局怎么办案，战俘营怎么配合，你们不清楚吗？”萨莉抬起手，众人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直到那只手毫无预兆突然之间按在了D头上，五指紧紧扣住了它坚硬的头盖骨，大量的玄色液体瞬间从手心涌到了D的身上，接着她轻轻将手一挥，D被丢到了几米开外的地方，狠狠撞在了医务室的墙上，墙体立刻裂开了一道深深的漏洞，四周柜子里的医疗器材被震地叮看成响。

　　“对……对不起。”迪龙加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加上伤口疼痛难忍，许久它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对不起，我们这就去做事……按规则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