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同流合污

　　周王妃从各个角度视察了横梁，只怕若不是宫装繁琐，就要亲自爬上去一探究竟了。

　　阮兰时勾起唇，笑道：“凤仪宫的承重结构做得不错，是吗，娘娘。”

　　周王妃不行置信地转过头看她，眼中险些喷出怒火。却见阮侧妃虽然笑着，却脸色苍白，殷红的唇只是靠口脂遮掩才不至于显得血色尽失，身躯也有些摇摇欲坠。

　　刚刚，阮兰时将那道三清回春符打入自身体内，透支了全部的灵力，将横梁上藏着的宗千驰送到屋外。以她的如今状况，这么一道简朴的灵符已经是极限，她甚至不清楚宗千驰具体被传送到凤仪宫外的哪个方位，也没能力顾及会不会有宫人目睹哪里凭空多出来个活人。

　　她如今仅仅是抬起头与周王妃对视，就已经泯灭了所有的力气。

　　阮兰时咬牙硬撑着，又笑了笑：“王妃娘娘，您另有什么事吗？”

　　“本宫他日再来造访皇后。”周王妃冷哼一声，快步离去。那些诰命夫人见王妃走了，赶忙也跟上。

　　走出凤仪宫，周王妃错愕地见宗千驰正与徐应之相谈甚欢，漫步而来。

　　宗千驰如同余光刚刚瞥见一群人声势赫赫从里面出来，转过头讶异地挑了挑眉：“王妃娘娘怎么在这？”

　　周王妃还想问你怎么在这，一时哑口无言。

　　徐应之拱手道，温声道：“王妃娘娘金安，臣与殿下谈及逍遥游中庄子乘风而去，一时兴致盎然，未实时给娘娘请安，还望娘娘莫要怪罪。”

　　“你们一直同路说话吗？”周王妃质问。

　　“是，”徐应之答，“臣在宫正司处置惩罚完事务，出来时正遇上殿下在御花园闲逛，本计划同路出宫，只是殿下要先来凤仪宫接阮侧妃，那臣就先告退了。”

　　周王妃挖空心思也没想出到底哪里出了纰漏，明明线人来报宗千驰就在凤仪宫内，按理说一切应当如计划般进行才对，为何转眼人就到了御花园，另有徐应之从旁作证？

　　宗千驰生怕气不死她，适时开口：“娘娘若无他事，本宫就先带侧妃离开了。”

　　只是话音未落，就听得众人身后一片惊呼，宗千驰顺声望去，原本淡定自若的目光立即一凝。

　　阮兰时面色苍白晕了已往，多亏白岚眼疾手快将人接住。

　　半梦半醒间，她也不知是谁在说话，谁在喊她的名字，通通听不清楚，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挪位般痛苦。

　　这具身体太过于孱弱了，阮兰时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不仅仅是虚弱于普通人，愈甚至无论花几多心思去滋补，锻炼，甚至使用符箓，都无法回转的亏空。

　　做个不恰当的比喻，这具身体的生命力恰似半杯未满的水，哪怕结成冷凝结实的冰，也仍然只有半杯。

　　这究竟是为何？

　　梦中的世界是庞杂不堪的，阮兰时一会看到叉腰斥骂的管事夫人和自己冻红裂痕的双手，一会又看到师父师兄正朝自己喊着什么，接着是神龙破水而出，腾空万里而去......

　　猛地睁开眼，面前是朱红牡丹纹的床帐。

　　阮兰时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回过神。

　　“醒了？”

　　闻声看去，皇后坐在桌前，正给手指甲上涂着蔻丹。“这里是凤仪宫寝殿，太医把过脉说瞧不出什么毛病，只开了几幅补身子的药，你可另有哪里不适？”

　　阮兰时坐起来，小幅度运动了一下胳膊：“多谢娘娘体贴，臣妾并无大碍，殿下呢？”

　　皇后颇为可笑地看了她一眼，“你倒是贴心。”

　　“不......”阮兰时话在口中转了几转，最终照旧咽了下去。她也总欠好直说，说不是的，我没体贴他会不会被周王妃逼婚，只是体贴传送历程中宗千驰有没有因灵力不足而缺胳膊少腿。

　　“阮侧妃放心吧，慎行已经回东宫了。按例今早会有许多人登门造访，他须得去应酬他们。”皇后起身，徐徐走了过来，递来一个物件：“这个荷包绣工精致，是否出自侧妃之手呢？”

　　阮兰时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接过荷包讪笑道：“娘娘英明。”

　　皇后盯着她看了一会，道：“你这孩子，倒是远超乎本宫意料。”

　　“娘娘谬赞了。”

　　“除了致谢，就没有此外话同本宫说吗？”皇后道，“慎行已经将你的往事说过了，阮侧妃，不如我们相助，如何？”

　　阮兰时问：“如何相助？”

　　“西北战事吃紧，恐怕年后阮将军就要出征。来之不易的虎符又要给出去了。”皇后叹了口气：“用你将军府嫡女的身份，等阮将军班师回朝，帮我们将兵权收回来如何？”

　　阮兰时考虑了一下，道：“明年三月殿试放榜，武选若无新秀冒头，兵权纵然收回也无用。”

　　“本宫如今跟你说这番话，是因为陛下与本宫都是认可阮侧妃的心性与能力的。也就不怕同你交个底，人选已经定好了，只等时间就是。这场仗会打得潦草迅速，至多明年四月，定会休战。周王妃那边你无需记挂，本宫很部署妥当。到时候她只以为你是迫不得已，保准仍将你看做自己人。”

　　皇后说完，看着她：“至于酬金，阮侧妃可以向本宫与陛下提一个要求，只要力所能及，我们定然全力相助。”

　　阮兰时眨了眨眼，正欲开口，皇后又道：“先别急着提，等事情完成，或许阮侧妃会有截然差异的心境，到那时再提这个要求岂不是更好？天子一言九鼎，又怎会食言？”

　　她唇微动，最终照旧微叹着将话收了回去。

　　阮兰时本想说，若有朝一日事成，就放她自由，与太子宗千驰和离。

　　“娘娘，臣妾另有疑惑，请您解答。”

　　“说来听听。”皇后心情尚佳。

　　“惜朱紫一事，您与陛下为何不责罚柔嫔娘娘？”

　　听闻此言，皇后唇畔的笑意顿了顿。她的情绪向来内敛，不轻易外露，能有这般变化已是心中剧烈颠簸了。

　　良久，皇后轻声道：“大景需要的不是子孙繁盛，而是朝堂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