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月黑风高夜
寻仙城，通海客栈。夜色如涂墨，遮掩万里沧澜壮阔，星光稀稀寥寥，似乎有席卷浩海的飓风，压抑着，随时都有可能袭来。
天字号包厢，老媪一人独坐榻上，闭目凝神，无形真气运行周天运转，又奇诡地扭成漩涡钻入气窍之内，神妙特殊。
嗖！
突然，窗外一道破空声急刺而来，穿过窗纱飞入房中，不等老媪睁眼，一柄利剑猛然洞破床头墙壁将箭矢一分为二。
“哼！”
墙的另一边，老剑皇楼观海睁眼冷哼一声：
“雕虫小技。”
老媪睁眼，看着那杆倒在自己面前的利箭，箭头上挂着一张泛黄的旧麻布条，老媪心疑，取下布条置于手心展开。
当她看清楚上面的内容，老媪的瞳孔为之一缩，寂静许久的心脏不争气地开始剧烈跳动，眼中透出一丝希冀和贪婪的火热——
先天之上，名曰筑基。
若求仙缘，可来此地。
附。
今夜，广定坊，太野之台外。
古月真人邀。
“筑基。”
老媪将布条揉紧攥进怀中，心跳也愈发强烈，因为对方提到的正是先天之上的境界，筑基！
“我曾任白骨楼楼主历经数十载才偶得其中秘辛，此人竟然也知晓先天之上的境界，莫非，亦是有大机缘之人。”
“此番相邀，难不成是知晓我也熟知其中隐秘，可我这些年从未与旁人言道，对方怎么得知？难不成有神鬼莫测手段？”
老媪越想越觉得恐怖。
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
当年。
为了隐瞒所得，她杀了不少身边人才得以放心。
现在竟有人以先天之上的境界秘密相邀，一瞬间，老媪脑海当中思维百转千回，她想了许多。
随即料定对方就算不知道她曾经所得之秘，也肯定是知晓一些内幕才邀请她，而这内幕，就关乎传说中的仙缘。
“去。”
老媪下定决心，她的年岁已经不小了。
而且孑然一身，人世间再无什么好留恋的工具，现已至晚年，若还不搏一把仙缘，百年枯骨之后又会有谁记得她。
只是不应贸然前往，而这秘密是否要告诉楼观海，楼观海与她因求仙问道结成同盟，若不告诉他未免太过背信弃义了。
“薜师妹，那箭上可是有什么消息？”
就在这时，墙的另一边传来楼观海的声音。
“没什么，楼师兄。”
老媪呵呵笑道：
“只是昔日的故友邀请我前去一叙而已。”
“故友？”
“嗯，当年因为一些事情分道扬镳。”
“没想到，却是在这寻仙城又遇上了，认真是孽缘呀。”
老媪故作唏嘘地感伤，似乎在纪念往昔峥嵘岁月，那时，她还只是个青春正好的少女，而那回忆中的身影正是楼观海的师兄。
“既是如此，那为兄也不多作过问了。”
剑皇皱皱眉头。
总感受老媪有话并未跟他老实交接，但也欠好冒犯，思索片刻后也只得作罢，抽回长剑，盘膝打坐，继续修养真气。
虽然到他这个田地早无甚进步的空间，但时时修行，却是他年少养成的习惯。
其时，师兄经常以我辈当勤加自勉为由，教导他刻苦修行，剑皇也一直将此话奉如圭臬。
转眼。
夜已深。
遥望苍穹，天空中积累的阴郁更深，海风咆哮，颇有几分风雨欲来的意味。
老媪握着那张布条沉思良久，她人老成精，自然也不排除这纸条是引诱她的陷阱。
但问题是。
倘若这真是成仙的机缘呢？
据她所知，若真能够得成筑基的话，那边有足足三百年的寿命可存活，还能返老还童，再复青春。
就算不得筑基，据说外洋仙界充斥一种名为“灵气”的工具，吞纳灵气，可让人百病不生，百劫不侵。
而且。
仅限今夜。哪怕这古月真人的身份再可疑，错过今夜，恐怕也不会有再遇之机。
“我堂堂先天宗师，就算这是针对老身的陷阱，凭我先天修为和诸多底牌，也一定可全身而退，再带上些许人手，未必不能会一会这所谓的古月真人。”
老媪眼中露出坚定之色。
她虽然事求稳妥，但如果不得不为的话，先天宗师，就是她能够果决的底气。
“楼师兄，师妹出去一趟。”
老媪对墙璧另一边的楼剑皇传音道。
“需要我随着吗？”
剑皇回音，虽然年轻时因种种事情离开，但时至今日，他照旧对这位师妹抱有极大好感。
“不用，只是去找我那位故友叙叙旧而已。”
“多年不见，也是有许多误会想要劈面说清楚。”
老媪轻笑着拒绝了剑皇，语气温和，听不出任何异样。
“既如此，师妹便去吧，这里有我看着，不会出什么意外。”
老媪点颔首。
由楼观海看守财物，她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要知道，单纯论实力的话，楼剑皇陶醉剑道数十年的实力比她还更强几分。
说罢。
她走出天字号包房，领上几名白骨楼在外看守的妙手，步履略带急切的离开通海客栈。
“筑基，筑基，筑基……”
无人看到，在前方领导的老媪现在双眼一片通红，她的心中重复念叨的，皆是筑基。
而此时。
她心心念念的古月真人，陈真正等广定坊，太野之台外的，一处小树林里，埋头部署着用来搪塞她的陷阱。
确切来说，是搪塞她有可能带来的白骨楼妙手的陷阱。
“寻仙城过于特殊，各大宗门都难以安插过多的力量，料想白骨楼那老妖婆也带不来像样的。”
“只要确保不打扰我跟这老妖婆叙旧，那即是乐成。”
思绪重复间，陈真部署好最后一处陷阱，用树叶掩盖起来，黑夜下倒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陈真桀桀怪笑两声。
整理好一身蓝道袍，陈真一跃立于树冠之上，位于明月的照耀之下，背对圆月，好整以暇的期待着猎物到来。
心中掐准了时间，一分一秒的已往，终于，在陈真估摸的大致时间规模之内，一批人马隐隐约约的泛起在远方。
还不等他们靠近。
陈真变换声调，以气运力，发出一万古悠悠，独我一人般的飘渺声音：
“薛道友，你终于来了。”
听到这声音的老媪脸色一凝，同样以气运力回覆陈真：
“敢问是哪路朋友？何不下来一叙？”
陈真负手而立，背对明月，看不清模样：
“与你一般，不外是妄求仙缘之人，只是贫道百年前于外洋见证了大恐怖，因此狼狈逃回，徒多余数十年残命而已。”
百年？外洋？数十年寿命？
老媪脸色大变，几十年的养气功夫，一瞬间破净，再难以停止内心的震惊。
这怎么可能？
但还不待她继续发问，陈真趁她方寸大乱之时，又说道：
“道友若是想知晓外洋仙界之秘的话，那边随贫道来吧，贫道自当消解道友心中疑惑。”
话音未落，陈真就已转身飘飘然离去，只留下一脸迟疑不定的老媪犹豫，一旁，白骨楼妙手眼见陈真离去，不禁说道：
“楼主，小心有诈。”
“唉，”老媪摇摇头，“我又如何不知呢？”
未待白骨楼人再说什么。
老媪却是气运丹田，一跃跟上陈真离去的脚步。
“只是成仙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